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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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色的浓云催压淮城上空,来势沉沉仿佛随时能坠落,等翻覆过云层深处最后一抹白,瓢泼大雨顷刻而来。   湖悦山色的独栋别墅门口,停了辆高顶黑色劳斯莱斯。   车身后舱的‘隐私套房’,暗影里的男人慵懒地靠坐,衬衣领扣解开了两颗,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地敲了下右侧的隔声器按钮。   “想清楚。”他说。   她似乎有些紧张,捏着的指端泛白,过了很久,点了点头。   男人轻笑起身,高大的身躯将她迫向椅背,低头吻上她白皙的耳垂,咬道:“你已经来不及后悔,接下来,永远留在我身边。”   车窗外的雨滴杂乱无序,两股交缠暧昧的细涓争相汇流。   —   公交站候车亭,阮棠伸出手,接住亭檐淌落下来的微凉雨水,半垂着眼睑,怔怔发呆。   她穿的是杏色连衣裙,墨色长发及肩,身段窈窕,小腿莹白,曲线纤瘦且饱满,背影在等车的人群中无比亮眼。   “小棠老师?”   阮棠从记忆中惊醒,眸中划过一丝光亮,回过头柔声道:“张老师?”   张梅笑道:“你想什么呢,一声不吭,是不是饿的。”   阮棠秀美白皙的鹅蛋脸上映着浅浅的笑容,她习惯性地将脸颊边的碎发撇至耳后,“是有些饿,陈老师和沈老师那儿来微信了吗?”   今天教师节,办公室几位老师聚餐,暴雨天不好打车,到了站台竟没一辆肯停,只好派另外两位老师去前面路段拦计程车,她们则继续在这守株待兔试试。   张梅闻言,低头查看手机,惊喜道:“来了来了!他们说打到了,正赶来接我们!”   她的话音刚落,北边方向开来一辆的士,坐在副驾驶位的陈志文开窗朝她们招手,“让两位美女久等,快,上车!”   “就是!”   阮棠抿嘴笑,没说话,跟着张梅坐进了后车位。   陈志文转过头,“你们挤吗?”   张梅左右看看,笑呵呵:“当然不挤,你看白薇和小棠都那么瘦,座位全给我占了。”   陈志文听完这话,偷偷多看了眼阮棠。   他们四个是利亚国际学校的任课教师,阮棠是新来的,实习期还未过,今天的聚餐实则是他麻烦张梅组的局,主要为了能与心中女神更近一步。   陈志文原本准备去吃云南菜,计程车驶到跟前发现竟然关店装修,司机等的颇有些不耐烦:“下不下车,再晚我要换班了。”   张梅推了推左边的沈白薇,“白薇,你快想想吃啥?”   “对啊,去哪吃?”   沈白薇暗恋陈志文满两年,脸上微红说道:“看陈老师的意见,我都爱吃的。”   “小棠你呢。”   “我也都行。”   于是,最后困难的选择题又落回到陈志文身上。   陈志文想到他心底的目的,一咬牙,“张姐,我前几天中奖得了几张西耶尔酒店的自助餐券,不如今天去吃了算了,当我请大家的。”   张梅惊讶:“啊?会不会太浪费钱?你卖出去一张都要好几百呢。”   “没事,难得聚聚嘛。”   阮棠没留意到陈志文对她频繁的讨好表现,听到那三个字,心里咯噔了下,“西耶尔...我们要去阳川区?”   陈志文笑道:“不是,我说的是市中心那家,阳川区的庄园会员制,我们有券都进不去。”   西耶尔作为斯通集团旗下的全球连锁品牌,也是淮城唯二一家白金五星级别的酒店,市中心项目建得略早,不算重点开发,但也比其他同行贵了不少。   “怎么了,小棠老师不爱吃吗?”   “噢...没有,就是觉得比较贵,我等会儿把钱给你。”   阮棠说完看向窗外,如果不是去阳川区,他们应当不会碰见。何况他公事繁忙,有一半时间在飞机上。   一年了,哪有那么巧合能遇到。   出租车停在酒店两侧入口安保处,他们下车时,路过随处可见停车位上的豪车。   门童站在璀璨透亮的旋转门旁,笑容和煦,恭敬地将他们迎进门。   酒店大堂是难得的细节低调却极尽奢华的复古美式风,天然大理石定制地砖,单价八万美金的葡萄牙纹章毛毯,意大利进口线条对角吊顶水晶灯碟,以及通往电梯的长廊壁布名画,简单的大气华丽都不足以形容。   沈白薇是教美术的,赞赏道:“漂亮,审美真不错!”   “当然,用钱砸的呀。”   张梅闲暇时最爱聊八卦:“上回我们国家遗落出去的一套软玉杯,被华人以天价拍回来,就是这个集团的总裁,小棠,哦?”   陈志文听她们讨论,向后反驳:“小棠老师平常忙着教书练琴,怎么会留意那种高高在上,有钱人的圈子。”   张梅心道果然暗恋的人连闷醋都吃,“哪用的着留意,斯通集团最年轻的闻氏总裁,淮城万千少女的梦,谁没听说过。”她搡了搡阮棠,“你说对吧。”   阮棠笑出声:“...对。”   “嘁,不是说有女明星从他别墅里出来,还被拍到了!”   “原来小陈老师也关注啊。”   “哈哈哈。”   自助餐在东边划区,下雨天吃的人少,他们来得巧,五点半正好开场,检了票直接就进去找了个靠窗的多人座位置。   阮棠容易过敏,不宜吃海鲜,拿了点牛肉和甜品。   酒水架旁的驻场菲律宾歌手,坐在吧台唱着委婉动听的外文慢摇,暖色调的灯笼散发柔和的黄光,四人有说有笑,氛围融洽。   张梅边剥虾:“小棠老师,我们学校福利确实不错,每年实习老师们抢破头想留下来,你教乐理的不比主科,有机会必须得好好表现。”   “这次周年校庆由你负责是不是很有压力?”   “压力是有,还好张老师你们帮了我许多,进展挺顺利。”   陈志文忍不住插话:“小棠,我觉得你教的特别好,两个班学生也喜欢你,肯定希望你能留下来,如果要我帮忙你直说昂。”   阮棠满以为他是客套,挽唇道:“会的。”   陈志文高兴地站起来,替阮棠倒了杯橙汁,“让侍应去冰了,我记得你有胃炎,喝冷的不好。”   阮棠明显一愣,“...哦,谢谢。”   沈白薇咬着吸管,话很少,张梅资历老,有意做红娘撮合,“小棠,你别看我们陈老师长得一表人才,体贴温柔,可怜他到现在没谈过女朋友哦。”   阮棠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沈白薇,“嗯,陈老师那么好,一定能遇到合适的。”   “对呀,小棠,那你谈男朋友了没啊?”   陈志文眼巴巴盯过来。   阮棠现在终于明白今天聚餐的意思,陈志文拿出三张大酒店的券还不肯要她们的钱,她在车上只顾担心遇到那个人,居然忽略了。   只是...   阮棠喝了口果汁,抬头轻声道:“我一年前离婚,暂时不考虑恋爱。”   “噗——”   陈志文喝红酒差点呛到,“离婚?”   沈白薇这才停下咬吸管,和张梅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阮棠先失笑道:“怎么啦,是不是看不出刚从婚姻的坟墓里爬出来?”   沈白薇追问:“你,你为什么要离婚?”   “性格不合适吧。”真是万能的理由。   陈志文听完忘了给反应,他倒也不是说觉得女神离过婚便掉价,但总归不如先前那般抓心挠肝想追求的滋味。   要知道阮棠进校面试那天,无意间被拍的照片上传进老师群里,惊动了全年级所有的单身汉。   他运气好与她有交叉的班级,勉强算的上近水楼台,万万没想到,月亮早被人摘过了。   “抱歉,之前好像也没机会同大家讲。”   阮棠说的很客气,其实这件事毕竟是她的私事,当然轮不到与谁交代,况且她才实习满两个月,和他们的交情不过就是普通朋友。   张梅初听见很吃惊,可眼下都什么年代了,她拍拍阮棠的肩,“没事儿,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对,对。”   沈白薇心情蓦然变好,连带话都变多,同样解围道:“现今社会,离婚有什么大不了,你以后找个条件更好的,让你的前夫后悔去。”   比前夫更好...   阮棠脑海中冒出一个男人的模样,摇头浅笑,要找条件比他还好的,似乎是有些难办。   张梅年纪稍大,很会烘托氛围,举起酒杯,“来,咱们忘了从前的烦心事,祝周年校庆圆满完成,然后小棠老师成功留校!”   “好,我以果汁代酒,谢谢各位!”   天色已黑,酒足饭饱,张梅收到好几通家里电话催她,阮棠和沈白薇揶揄了几句,四人碰了碰杯,各自准备回家。   陈志文喝的最多,跌跌撞撞站不稳,必须让人扶着才行。   原本有沈白薇自告奋勇,张梅从旁协助,然而白薇临出发前要去洗手间,阮棠不得不接过手。   酒店外迷离的夜色带雨,三人站在旋转大门的右侧。   张梅掰扯住陈志文神智不清、胡乱晃动的两只手臂,累的龇牙咧嘴:“阮棠,快,你快抽手打个车。”   “嗯。”   阮棠蹙着眉,手机滑开解锁,点完单放回小包。   “真的是,丁点的酒量,还敢喝那么多醉成这样,真是沉死了!”张梅问:“小棠,还没司机接单?”   “没有呢。”   “下雨天真麻烦!”   话音刚落的刹那,车前灯的刺眼强光照射而来,站位偏外的阮棠下意识地抬手遮眼。   五辆纯黑的车开上酒店花坛的环坡,前后四辆商务车快速下来十几位体格精壮的保镖,分成两排,隔开门口堆聚的人群,清出一条道。   阮棠起初目光散漫,直至看到中间的车牌号,她呼吸一滞。   车缓慢停下。   站在安保人员身后,张梅倒吸了口凉气,垫着脚巴望:“乖乖,这谁啊,这么大排场!”   阮棠像是没听见般,手指不由得揪紧自己的裙衫,连被斜风吹来的雨水打湿裙角都没察觉。   门童殷勤地拉开劳斯莱斯车门,后车座的男人伸出的西裤长腿修长笔直。   他从车里站出来,西装革履,宽肩窄腰,挺拔利落的身型,即使站在一众壮硕的保镖之中,也十分惹人注目。   秘书走上前,恭敬的送上文件:“总裁,刘先生在顶楼等您。”   男人接过翻了翻。   酒店壁灯的昏黄光线投射在他身上,他的轮廓深隽,肤色冷白,金丝边框眼镜下的桃花眼似蕴浮光。鼻梁高挺,偏偏唇淡而薄,似笑非笑的,略带了几分寡情。   瘦削的下颌线划至凸起锋利的喉结,最后没入解开领扣的白色衬衣。   不得不说,男人的长相俊美,无可挑剔,以至于看客们都短暂地止住议论。   张梅思索再三,认出了来人,小声惊呼:“小棠,他就是闻景琛,真人也太帅了吧!”   阮棠听得惴惴不安,还好,他根本没在意到这边。   男人即将走过,她稍微松了口气。   谁知就在此时,陈志文莫名其妙发起了酒疯,张梅一时没拉紧,醉汉嚷嚷着冲撞出人群。   说时迟那时快,阮棠甚至没反应过来,保镖向后警惕地一抓,轻松将他制服。   张梅立即拽过陈志文,“大哥,对不起啊,他喝多了。”   保镖嫌恶的看了眼吐的不省人事的醉汉,确定不是歹徒后,反手把他扔回到张梅那儿。   阮棠也习惯性地跟着道歉:“实在抱歉。”   就是这简单四个字,行走中的男人忽然于平行位置顿住了脚步。   阮棠心下一惊,屏住呼吸。   闻景琛侧转过身,拨开挡在前面的保镖,近在咫尺,在看清她的容貌后,他盯了她好半晌,唇边缓缓浮起笑意,   “棠,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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