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言沉默地凝视着上方那个看起来威严的身影。 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安静之后,魏言忽然转身。 一抖缨红的斗篷,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句话,在宫殿之中久久回荡。 “睁开眼看看吧,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眼中的那个世界了!” 死寂。 魏言走后,整个大殿像是墓园一般地死寂。 没有人想过,会有人胆敢在这种场合之下,对当今大夏皇帝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行。 没有人敢去看那个陷于阴影之中男人的脸。 只是在一段漫长的寂静之后,忽然响起一道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话来。 “令中枢院起草调令:命淮王魏言终生镇守昌水城,永不可离开城池,若有违背,以通敌叛国罪论处!” “陛下!” “陛下不可啊!” “我意已决!” 冰冷地抛下一句话,魏冶民起身,径自离去。 回到书房,黑暗笼罩住了他的身形。 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魏冶民触动了桌上的机关。 没有半点动静,一道黑色的人影便出现在了魏冶民的面前单膝跪地。 “可以开始你们的计划了。” “是!” 简单的吩咐之后,房间之中再度恢复了平静。 在那个黑色的身影离开之后,似乎连空间都明亮了几分。 魏冶民的脸陷于阴影之中,一时间看不清楚。 然而眼神中,悄然闪过腥风血雨。 对江湖下手,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了。 即便没有如今的事情,魏冶民的心里也一直筹备着这么一个计划。 而且他当然不会蠢到用王朝的势力去正面和那些江湖人士死拼,他要的是那些江湖人士全都为他所用,而并非一个武者凋零的大夏。 拉拢一派,打压一派。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手段,和朝堂又有什么两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那些自诩为国为民的侠客,不过也是一些追名逐利的俗人罢了。 给他们点好处,他们就像狗一样扑上来。 埋下多年的伏手,如今也该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他是皇帝,不需要决战沙场的血勇,也不需要天下无敌的武功。 只需要坐镇中央,运筹帷幄,将事情交给正确的人去做,就行了。 或许在大殿之上,初时他确实有些失态,但他从未曾彻底失去理智。 言儿毕竟是自己亲生女儿,又有战功在身,又表现出了她的本事,且对于大夏也算是殚心竭虑。 那么让她去守昌水,再合适不过。 自己不过四十出头,正是龙虎之年,时间还长。 现在打压打压她的性子,等到自己实在坐不动的那一天,这个位子迟早还是要交给她。 至于大楚和平西王…… 等到朕平定国内,便御驾亲征,亲率百万大军一波横扫,何须什么以少胜多的奇迹战术。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大夏江山底蕴雄厚,这就是他最大的本钱。 毕竟,他是大夏正统,天命所归。 这种天下大势间,区区一个小地方的铸剑山庄,能掀起什么波澜。 从那个小子与言儿第一次见面,带言儿离经叛道地做出那种有辱皇室颜面的行为时,就彻底地失去了为大夏效力的机会。 大夏不需要离经叛道,他也不需要养不熟的狼。 驯化的狗,才是好的家奴。 一时的春风得意,又算的了什么? 这个天下,终究是姓魏的! …… “回来了。” 正和白季站在城头俯视千里江山的时候,忽然看到几只孤独的骑兵,从关内疾驰而来。 去了不过才两天左右,这就回来了。 这其中,便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闹翻了?” 司星辰很容易得出了这个结论。 否则带着如此大功回去,不会这么快就回来。 一来一去,时间全在赶路上了。 白季皱了皱眉。 “不至于吧?” 说着,他自己都有些不信。 “打个赌?” 司星辰瞥了他一眼。 白季摇摇头。 “不打。” 说着,便走下了城墙,去城门口迎接。 等待不久,浑身写满了疲惫的魏言便骑到近处,干脆利落地下了马。 “怎么了?” 白季帮着牵马,轻声问道。 魏言摇了摇头,看着白季,忽而展颜一笑。 “以后昌水城就是我的了。” 笑容之中,不乏几分苦色。 面无表情她可以做的很好,但是想要伪装出高兴的情绪时,显然不是很专业。 白季和司星辰对视了一眼,同时猜到了真相。 昌水城是她的了,换句话说,就是——她是昌水城的了。 从今往后,这座关城,就是她一辈子的归宿么? 好狠的心啊…… 尽管对那位皇帝不太了解,但是白季还是没想过他会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 毕竟虎毒不食子…… 对着司星辰跃跃欲试的眼神,白季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他当然知道司星辰的意思。 怂恿眼前这位太子逼宫么? 没必要。 如果需要,真到了那一步的时候,她自己会做出那个决定。 如今,还不到那个契机。 “来回奔波累了吧?” 白季看着面容疲惫的魏言轻声问道。 不等她回答,就接着说道。 “去休息吧,昌水城有我们呢。休息好了之后,你就是这个城市未来的王了。” 魏言无奈地撇嘴一笑。 “什么王,不过就是一个边城守将罢了。” “那可不对,你不仅仅是这座城的王,将来还是天下的王。” 魏言摇摇头,干巴巴地笑着。 看着笑容中有些苦涩的魏言,白季冲她挑了挑眉。 “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看着白季脸上的温暖笑意,魏言心头忽然一阵触动。 如今的她已经没了那个念想。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了责任,似乎也就没有了义务,也就没有了那么多她需要遵守的规则。 原本这次回去打算打听的事情,也完全没有打听,或许是因为用不到了? 不过,如今看着眼前笑得阳光灿烂的男子,魏言突然心生冲动。 然后也就付诸了行动。 走上前去,轻轻地抱了抱白季。 在他耳边,轻轻道了声。 “谢谢。” 说着,魏言大步走向城内。 白季所看不见的地方,羞红已经爬满了耳根。 只留下白季站在原地,揉了揉被硬邦邦的盔甲所硌得慌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