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初起，云蒸霞蔚。 广阔的永宁城中，早已激烈热论。 “听说了吗？两天后百里剑派的大师兄白无见，要找问尘公子悟道了！” “啧，来者不善啊，且平白无故，绝不会有冲突发生，除非……有推手！” “呵呵，看来，有很多人对这位问圣子的出现，非常不爽啊，要敲打了。” “嗨，反正也和你我没关系，就看他们天人斗天人就是了。” 一时之间，可谓是各怀心思。 有希望问尘公子，可以破坏格局，之后就可以从中捞到好处， 也有人希望，这问尘吃大亏，好让他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何为敬畏。 而伴着这种议论， 三日时间，悄然而过。 前往问道台的路上，人潮汹涌，犹如蝗虫过境，盖日通天！ 这种盛事，人们自当不肯错过， 更想从这场明争暗斗之中，看出这位‘问尘圣子’到底几斤几两！ “呵呵，这可真够热闹啊，万一这问尘不小心摔了跤，那得多疼啊。” 无尽的人流，卧虎藏龙。 就有那么七八个，衣着样貌平平的男女，谈笑江山。 赫然是整整八家中游势力的道场之主！ 五毒门道主舔嘴桀笑。 “昨日本道主可是派人给他送了一个大惊喜，想必他，非常喜欢！” 众人相视了一眼，神情各不同。 万杀楼道主不禁兴奋起来。 “如若到时动起手来，必要算本座一个，真是心痒难搔啊！” “有意思。”无极圣地道主折扇挥舞。“也算本道主一个。” “你们……”极寒洞道主轻摇臻首。“小心你们的冒失之举，拖着整个宗门翻船。” “哈哈。”狱镇司道主大笑如雷。“正常切磋而已，又不闹出人命，想必此人，也不会有这么娇气。” “啧，男人的攀比心果然可怕。”灵嵋洞道主唇角勾勒诡异弧度。“不过你们也要小心，别到时不如人家，反被人家当做扬名石，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所有人相视一眼，战意愈增！ 他们也很期待， 到底是，强龙厉害， 还是，地头蛇，更胜一筹？ 一众人很快就是登上了问剑台。 但见， 天上地下，风雨不透， 赫然近千万男女老少，鼎沸日晃，好不热闹！ 八人各展神通，显现无尽云端之上。 这个高度，已无喧嚣，超然宁静， 俯瞰而去，风云万般尽收眼底， 何尝不是一种无情苍天，漠视众生的角度，很自在！ 无极道主折扇挥舞，提议道：“闲看无趣，不如押个注？” “哦？” 众人望了他一眼，很有兴趣。 “这样，本道主先来打个底，押白无见那小子，一万四品灵石。” “太少了。”五毒门道主桀笑。“三万，白无见！” 万杀楼道主：“四万，白无见！” 狱镇司道主：“五万……” 八个人中，有六个人压了白无见。 只有灵嵋洞道主，压了问尘，但只是觉得好玩。 至于极寒洞，则选择不参与。 而就在没一会儿。 赫然，山呼海啸，天崩地裂！ 万顷多彩琉璃之上，一个气势如虹‘大’剑，疾驰而来，倾压盖没！ 五个方向，五尊皓皓巨头，威武霸立，龟龙麟凤，无尽神耀！ 火云！煞天！北阳！孤叶！藏陀！ 这五位，皆是通天灵域，叱咤一方的风云霸者，举足轻重！ 他们的齐聚，形成无尽的震撼，冲击并撕裂着男女老少脆弱的灵魂， 尖叫呼喊冲云霄，震天地，完全停不住！ 就即使是云端之上的八位道主，也都耳膜生疼，不免心生怒火。 “啧，至于吗？不就几个糟老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极道主不屑道，完全不理解这些人沸腾的点在哪。 “呵呵，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万杀楼道主俯瞰众生，徐徐道：“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喜怒哀乐，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忧愁， 不能将你我的高度，强灌在旁人的认知上， 这很不合理，也不公平。” “这倒也是，毕竟，高度不同嘛。” 众人莫名一笑。 而在伴着各种尖叫呼喊之间， ‘大’剑便是缓缓落地了。 尊高五老，赫然是排出震撼队形，拜月朝凤，齐声震岳！ “圣子大人，问剑台到！” “圣子大人，问剑台到……” 整个问剑台蓦然肃静！ 风吹云散，紫气长歌…… 一个俊逸飘洒、神妙道然的青衫公子，负手踏临， 赫然惊起风云变幻，万鸟齐鸣，灵光霞雾，充满神圣！ 公子乘风而来，衣袂飘响， 古朴木簪，束绾三千墨发，神采飞扬，惊绝天下！ 眼见此人， 不论地上的男女老少，还是云端上的八尊道主，无不是愣住了。 天人只应见画，非尘土间能闻！ 不似画中仙，更似镜中月！ 八尊道主神情各有不同。 有人嫉妒，有人爱慕…… 有人鄙视，有人高赞……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 他们现在都必须承认， 此人实在神秘。 那种无与伦比的缥缈感，使人有所错觉，不禁真的怀疑，他来自洞天！ “哼，故弄玄虚，本座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 “怪哉，本道主居然看不透此人修为，莫非……高于本道主不成？” “看起来，是块儿难啃的骨头，怕不齐，白无见那家伙，还真要栽！” 而在地下。 ‘大人，头上有人！’老大/火云，向着莫问悄然传音。 后者自然知晓。‘他们能来，戏才有得唱。’ 随即拂袖走向中间阴阳圆盘，盘膝坐在了黑色的一边。 而这样的一幕，使得在场许多人眼中一亮，感到诧异。 黑为暗，白为明。 一个邪恶，一个是正义。 不论如何，也该选白色才是。 ‘那就听听，他到时候该怎么解释吧。’ 就这样，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无尽的等待， 眼看午时已过，就要未时，百里剑派依然未到，使人火大。 云端之上。 “啧，白无见的迟到，是你们谁安排的？”灵嵋洞道主突然问道。 所有人默契地将目光锁定在了五毒道主身上， 然而后者无辜耸肩。“桀桀，你们猜了，本道主才没这么无聊。” “那，又是……” “是我安排的！” 倾城如梦，气质典雅的极寒洞道主，寒弦子突然道： “没有会为了普度众生而普度众生，其背后，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为了粉碎他的计划，今天，百里剑派，不会来了。” “这……” 所有人相视了一眼，终于明白押注的时候，寒弦子为什么不参与了。 “为此，本宫特意请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应该……就快到了。” 寒弦子孤冷美眸望向了天边， 也许她看不见，但冥冥之中，就要到了！ 下方，莫问蓦地睁开了眼！ ‘这家伙，怎么来了。。’ 不一会儿。 剑鸣荡天，长虹贯日。 一道丰神如玉，白衣如雪的孤独梦影，御剑乘风而来，引得整个天地为之寂然！ 他的腰间，别着一支竹笛。 他的手中，拿着一壶浊酒。 人生几何，及时行乐。 无关风云，逍遥自在。 他的出现，无疑是让全场起立！ 各种女子的尖叫，各种男儿的呼喊，震耳欲聋！ 而就连云端上的各位道主，也都不禁集体失声！ 一双双目光，望着身旁的寒弦子，吃惊不已！ “弦子，你……你居然叫来了天剑山的人，你想干什么！” 寒弦子轻摇臻首，声音平静。“以白无见的道行，是对付不了此人的，也只会为他助长气焰， 所以，本宫特意请来了金无双，金师兄， 也唯有以他的道行，他的剑术，才能碾压此人，粉碎其邪恶计划。” “什……他，他就是金无双？”无极道主失声，众人也神情凝重。 金无双也许在当初不具盛名， 也只是区区王榜的魁首而已。 可在近几个月，此人何止颇具盛名，简直惊绝天下， 破灵入魂，一月一段！ 从天剑山外内弟子，一路晋升为核心弟子，打破了前人最快晋升记录， 成就了史上最惊艳！ 甚至有传闻， 数位天剑老祖已将他秘密收徒，当做是下一代接班人来倾力培养！ 比真传还要牛！ 权利比门主还要大！ 众人见寒弦子竟能将这尊神人请来，震惊的同时，脊骨发凉！ 也许从今天开始，他们要从新评估，极寒洞的威胁程度了。 别看他们彼此友好，那是因为相互制衡，产生微妙平衡， 可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就会瞬间化敌，当场捅刀！ 众人是何想法，寒弦子心中明镜，不过也不在意。 “其实你们感谢我才是， 如若不是我将天剑山的人请来， 那么这位‘问尘圣子’的道场，就将顺利建在你们的头上， 到那时， 才更不会具有任何稳定与平衡。” 这话，倒是在理， 也让大伙不得不佩服寒弦子的深谋远虑。 后者唇角扬起一抹甜美动人的笑容， 孤清的美眸，崇拜地望着地上白衣梦影。 “接下来，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无双师兄，会将此人的阴谋，彻底粉碎并戳穿， 让他苦心建立的一切，轰然倒塌，万劫不复。” 众人心中兴奋，那就等着看好戏。 而在下方。 伴着各种尖叫呼喊，金无双挥袖落地。 ‘咕噜噜——’灌了口酒，飘飘荡荡随意坐在了阴阳的白面。 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要做什么，也是了然。 当即也不废话。 赫然抛出了第一问。 “何为善，何为恶？” 场面一片哗然。 没想到上来就是这样蕴含大道的问题。 有修士苦笑。“你说它难吧，它是很难，你说简单吧，它也非常简单。” “唔……”有小辈想了想。“要是以我的理解，慈悲为善，奸佞为恶。” “呵呵，小娃子一看就是入世未深。”有老祖抚须一笑。“善恶不该有绝对之分，些许时候，慈悲亦是恶。” “啊？”小辈都懵了。 慈悲亦是恶？ “说的好！”金无双忍不住赞叹。“些许时候，慈悲，真就为恶。” 天下迷茫。 “何解？” 咕噜噜—— 金无双灌了一大口酒，突然起身。 “本道这一路走来，听闻有人在城中，救苦救难，海发资源，果然，慈悲为怀， 但你敢说，此人，行的就是善吗？” “这……” 大多数人不明不白， 甚至有人忿忿怒道：“在下可是眼瞅着问尘公子，撒出数亿灵石，千万丹药，以及大量功法战技，救济天下，这不是善是什么！！” “对啊！！”又有女修士起身。“如若这都不是善的话，那天底下哪还有善，又有什么是善！” “哈哈，这位姑娘，你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金无双咕噜噜灌了口酒，抛出第一问。 “本道问你，这些灵石丹药，功法战技，得到并使用后，会发生什么？” 女修士不假思索，甚至觉得莫名其妙。“这还用想吗？当然是变强了！” “对，变强！”金无双抛出了第二问。“那么变强之后，你会做什么？” 女修士依然不想，因为这个问题，每时每刻都在想。 “当然是抚平心中一切遗憾，不然为什么变强！” “是啊，不然为什么变强。”金无双抛出最后一问。 “那么，在你的诸多遗憾当中，包不包括报仇雪恨，包不包括挥刀杀戮？” “啊？”女修士闻声容颜惊变，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了。 金无双突然向她咆哮，雷音轰荡。“回答本道，包不包括！！” 女修士防线被突破，贝齿紧咬下唇，有些无力的说：“包……包括！” “既然包括， 那么请你再回答， 这位问尘公子行的，究竟是善，还是恶？” “这……这这。”女修士尽管不想承认，可还是垂首低声。“是……是恶。” 哗—— 天地一片哗然。 有的人大脑都错乱了。 拿出海量资源，救济天下，反倒错了？反倒是恶？ “其实也不难理解。” 有老祖苦笑。“问尘公子是救济了一部分人，却也无形伤害了更多的人， 换言之，他发的不是修炼资源，而是杀人的屠刀，冷冰冰的凶器，明白否？” “哦。” 这么一说，一些人彻底明白了过来。 “也就是说，慈悲，救得了人，却救不了世，没有人可以普度众生。” “哈哈，可以这么理解。” 悄然间，所有人看向‘问尘圣子’的目光，变得古怪了起来。 大伙还记得他当初说的话。 “我为普渡众生，救苦救难而来，可谓，任重道远。” 现在这句话，无疑是成了将了自己的军，无力挽回。。 云端上。 “妙啊，妙啊！”无极道主阖扇惊叹。“不愧是天剑山弟子，更不愧是金无双，真是厉害！” “确实厉害！”万杀楼道主咂舌。“用别人手里的刀，杀了别人，自己还滴血未染，就光这一点，你我就不如他……” 众人不置可否。 连一向狂疯的五毒门道主，都沉默起来，心中忌惮。 “弦子，厉害了。”灵嵋洞道主，凌若涵扬起了大拇指。“恭喜你粉碎了别人的计划，让别人郁闷终身，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 寒弦子懒得反驳，没有意义。 从某个角度来说，她才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 是她，得以挽救了整个天下局势。 只不过，就在她享受胜利硕果的时候， 那个一直沉默的青衫身影，终于开口了。 “说的倒是几分道理，只可惜，还是将善与恶区分的太绝对。” 莫问的声音悠悠响起，使得各方寂静了下来。 金无双闻言愣了一下，只觉得这个语调和语速，太像一个人。 可还来不及细想。 “你问我，何为善，何为恶？ 可你又是否想过，善与恶，从何而来？因何而定呢？” “这……” 这把金无双问的愣住了，众人皆然。 似乎饶了一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金无双拱手：“愿闻其详！” 莫问衣袂飘摆，望着他一笑。“你可知，善与恶从何而来？” 金无双反复斟酌，次次欲说却又咽下。 最后，实在没办法，说了个大范围。“从心。” “那你又因何而定，善与恶呢？” 金无双又是反复犹豫，最后道：“还是从心！” “倒也没错。”莫问颔首。“欲念所致，非黑即白， 然， 欲念是可以控制的，善恶亦然， 以何控制？ 规则。 何为规则？ 力量。” “这……”金无双听得有些懵，可又有些难以反驳。 莫问接着道：“所以，回到原始话题，善恶从何而来？ 从弱者身上而来， 你见过，有强者对弱者谈论善恶的？” 呃…… “杀人就是错？救人就是对？” 我…… “太片面了。”莫问摇头叹息。 “普度众生的众生，包含了万象森罗，也包括了所谓的善恶对错， 救苦救难意为：助人登九天，同样，也包括，送人下地狱， 归根结底，普度普渡，众生众相， 入了道的人，哪还有什么善恶？非要分的话，万般皆为恶，天下，无善！ 好了，我讲完了，轮到你了。” 可是…… 整个天下， 没人能说出话来了。 金无双也发不出声音了。 完全找不到任何地方去反驳。 正如问尘所说的那样， 其实从决定入道的那一刻开始，人们就已经放弃了善与恶，也没资格谈论善与恶， 踏上古道的，有哪个手上是不染血的？ 谁又是善，谁又是恶呢？ 分不清楚了。 …也是许久许久，天下人方才有了意识，清醒了过来。 随即，无不是起身鼓掌！ 赫然如雷爆电打，久经不息。 善与恶，千人有千人的理解， 不能说问尘公子说的绝对对，但绝对不是错的。 而能有这番理解，是需要历尽沧桑，需要一个特殊高度的， 这是超然众生的大境界， 是一种洗尽铅华后的臻我。 所有人除了敬佩，也就只有敬佩。 现在，谁特么要是敢怀疑，三剑洞天或者是问尘圣子的身份，大伙就跟他急！ 也只有天人，才能有这样高深的理解了。 云端上。 所有人都不得不赞叹，不得不摇头。 “这下好了。”万杀楼道主叹道：“如若说白无见的败，是将此人抬高到了金字塔上， 那么金无双的败，无疑是将此人推向了至高神坛，自此，天下谁人不识君。。” 众人不置可否。 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了寒弦子。 灵嵋洞道主凌若涵，古怪娇笑。“弦子啊，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一定很痛吧？” 寒弦子默不作声，容颜无血。。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问尘’居然有这样高深可怕的境界， 不禁开始怀疑，三剑洞天也许真的存在了。 而在地上， 莫问身边的五天官，心中经历了复杂的巨变。 他们，现在敢肯定， 如若悲家再这样招惹此子的话，必灭！必亡！ 可千万别说，悲家现在多强多强， 没用。 除非现在全族出动，不惜一切把他宰了， 否则， 谁也杀不了他！！ “唉，原来真的是你，我早该想到的……”这边，金无双突然有些颓然地一叹。 普天之下，只能是你，会有这样高超的道悟了。” 莫问诧异。 “其实上次我就好奇，你是如何认得的？” 金无双冷笑。“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这是一种猎人的本能！” “那是挺厉害的。” 现如今，两人的奇怪对话，听得众人云里雾里。 虽然一句也没听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们，认识！ 并且不是一般的认识，是知根知底的那种！ 这让云端上的众人色变， 尤其是对寒弦子来说，娇躯都一颤！ 情况越来越失控了， 那种握不住，摸不到的感觉，让她非常害怕！ …“对了。” “怎么？” “我现在又变强了很多。” “看出来了。” “要不要打一架？” “算了，太伤面子了。。” “……” “……” 随即， 金无双便御剑离开了。 不想和任何人打招呼，只当他从未来过。 而他一走， 云端上的八人，也是散去了易容，缓缓而落。 再隐藏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指不定早就被人家发现了。 而对于八人的出现，场面相当意外，各种惊呼尖叫，从未停下。 莫问拱手施礼。“不知，哪位是五毒门的？” 就见一个身裹红袍的古瞳男子，悠悠向前一步，桀笑道：“本道主就……” 话音未落。 啪—— 他的身体猝然倒飞了出去。 轰断了剑崖，磕地肺都炸了！ “礼尚往来，这一巴掌，送给你。” 【作者题外话】：不知大家是如何看待善与恶的， 书友q群10582708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