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袁啊。”周卫东打破了沉默。 “叔叔。”袁月苓强迫自己挤出微笑。 “我就有话直说了,可好?”周卫东点燃了香烟,把打火机“啪”一下丢回茶几上。 “叔叔您说。”袁月苓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如果是犬子强迫了你,你不要怕,跟叔叔阿姨说,我们替你做主。”周卫东说。 宋爱英接上周卫东的话:“阿姨在这也表个态,小袁,阿姨很喜欢你,也希望你能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 周卫东瞟了宋爱英一眼。 “但是,如果周嵩真的强迫你了,阿姨一定替你做主,都30年代了,婚姻这种事情一定要你情我愿……” “阿姨,叔叔。”袁月苓放下茶杯,带着甜美地笑容说道:“既然叔叔阿姨这么直接,那我也直接地说。” “嗯。”周卫东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点点头。 “最开始的时候,我和周嵩在一起,确实算不上是自愿的,我甚至一度很痛苦。” 周卫东和宋爱英对望一眼。 “但是后来,在相处的过程中,我也慢慢地接受了他,认可了他,喜欢上了他。” “哦?” “况且现在,我也……离不开他了,怎么说呢?”袁月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袜尖,斟酌着词句:“我和周嵩,有了生命上的联系,虽然不是我愿意的,但是这种纽带,已经是无法切断的了。” 袁月苓只是想用委婉含糊的方式描述共生的关系。 但是传到周卫东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你儿子做了什么事你们清楚,这次还想轻轻松松对付过去可没那么便宜。” 周卫东皱起了眉头,目光在袁月苓平坦的小腹上打了一个转。 袁月苓敏锐地注意到了周卫东的目光,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话给对方带来了怎样的误解,臊了一个大红脸。 刚要解释,宋爱英温和地开口了:“小袁呀,你们家是内魔古哪里的呀?” “古纳额尔。” “古纳额尔?那地方我待过两年呀!”周卫东一拍大腿:“96年我刚毕业那会儿,到偏远地区做过扶贫工作,就在古纳额尔。” “真的呀?”袁月苓也摆出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叔叔还在我们那扶过贫?” 周卫东今年刚退下来,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眼下有一个年轻的小美女坐在面前,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开始大肆吹嘘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 这其中还夹杂着对古纳额尔风土人情的追忆,大有班门弄斧之意。 袁月苓对他的话题虽然不是很感兴趣,总算也接得上话,边听边频频点头,总算把这天聊上了。 见现场的气氛大为缓解,周嵩略微宽下心来。 实在没兴趣听自己的老爸在那吹牛逼,周嵩抵挡不住困意,竟睡了过去。 …… …… …… “我弟弟呢,他非常聪明,从来不用大人操心,将来肯定也是985211,到时候肯定是用不着我这个做姐姐的操心的,没准还能帮衬我呢。”袁月苓笑盈盈地说。 周卫东点点头。 他对袁月苓的话是喵信喵疑,但是袁月苓极强的求生欲让他觉得挺满意。 “对了,我记得你们那儿结婚彩礼要求挺高的,当年我还介入调解过几场彩礼纠纷,现在还是这样吗?”周卫东装作不经意地开了一个新话题。 好家伙,来者不善啊。 “这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袁月苓谨慎地回答着:“毕竟我还小,没怎么听过这方面的事情,高中毕业我就出来了。回头我可以问问我父母这方面,但是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肯定不会出现跟网上新闻那样……” “啊,是啊,这就是地域文化的差异所在了。”周卫东无视了妻子使来的眼色,继续阐述这个话题:“你像我们魔都这边,基本上都是没有彩礼这一说的,内地就和我们不同。我妹妹的女儿,也就是周嵩的表姐,前两年出嫁了,一分钱彩礼也没收,还带过去几套房子。” “啊,那挺好的。”袁月苓说。 “我们呢,本来也是希望周嵩能找个本地人的,没有歧视的意思,无非就是图个文化差异小。”周卫东又点着一根烟。 “可以理解。”袁月苓言不由衷地说。 周卫东继续说道:“不过感情这种东西呢,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自己,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过多干预。 “周嵩他有多喜欢你,我们是知道的,不然你们毛老师也不能三天两头往我们家里打电话。” 见周卫东哪壶不开提哪壶,袁月苓低头道:“过去的事情,都是我不懂事,给叔叔阿姨们添麻烦了。” 这话说出来,心里顿时就是满腹委屈。 袁月苓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要为了这些事向周嵩的父母道歉。 “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这几年的事情,周嵩和叔叔阿姨向你道歉才是应该的。”周卫东正色道:“叔叔这话的意思是,只要你们两个人能够好好相处,叔叔阿姨一定是尽全力支持你们的。” “谢谢叔叔。”袁月苓微微欠身致意,心里却觉得对方应该没那么容易让自己过关。 接着,周卫东又问袁月苓,到底是怎么和周嵩好上的。 见实在躲不开这个话题,袁月苓只得取材于生活,半真半假地搞起了现场艺术创作:“其实我和周嵩在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就互相喜欢,但那时候我不知道那就是感情,只把他当朋友。因为我大学的时候本来没打算谈恋爱的……” 宋爱英插道:“大学生了,也应该考虑未来的婚姻和规划了。魔都这边,中学生谈朋友都很多,老师和我们家长也都挺支持,只是周嵩他一心学习……” “你别打岔,让小袁讲下去。” “后来我拒绝他以后,他一直纠缠不休,我就越来越烦他,然后就恶性循环。”袁月苓说:“直到前不久,我忽然生了一场急病,被同学送到医院急诊,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大家都觉得我快去了。” “这,怎么回事?”周卫东关心地问。 袁月苓没有正面回答:“我在濒死之际,脑子忽然冒出来周嵩这个人。 “当时我身边只有几个室友,父母兄弟也都远在天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忽然很想再见周嵩一面。 “我知道,在这座城市,最关心我的人只有他。我觉得我就是死,也得死在他怀……身边。” 袁月苓深情款款地胡编,把自己都感动了。 “啊,所以那天周嵩本来要回家,结果没回,就是因为你。”周卫东说。 “当时周嵩其实已经放弃我了,不肯回来,我说,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于是,他回来了,你没事,他要求和你交往。”周卫东说。 “嗯,后来我住院期间,也是周嵩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袁月苓说:“再后来,也就慢慢相处出感情了嘛……” “原来如此,”周卫东点点头,感叹道:“人不到面临死亡的时候,往往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在乎和想要的是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哉?” “没错没错,叔叔总结得太好了。” 又东拉西扯了半个小时,周卫东站起身来,带着袁月苓参观了这个家。 这是一户位于15层的三室一厅,周卫东带着袁月苓把周嵩房间以外的房间都参观了一遍,站在阳台上指着外面说:“就在楼下,六楼,有一套一样的户型,那是将来给你们结婚准备的。” 忽然说到结婚,袁月苓还是有些不适应,心想“怎么现在就说这些”,脸上却只是笑着,应着。 “再往那边,看到吗?那边,”周卫东指着远处的一栋高楼说:“那里面还有一户三室,将来也都是给你们的。” 周卫东的口气就活像在说,尔目力所及之处皆为朕的王土,将来你要辅佐太子的统治,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叔叔,”袁月苓鼓起勇气道:“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早……” “我们家生活还算过得去,”周卫东说:“所以,我们也不会去贪图女方家的条件,只要人好性格好,人品好,这些都没什么的。 “但是话说在前头,这些房本上的名字,都没有周嵩的,将来住可以给你们住,等我们死了也都是你们的,但要是过不了几年离婚了,那肯定是分不走的。” 周卫东故作幽默地哈哈大笑,袁月苓却觉得这笑话烂透了。 “我弟弟的儿子,也就是周嵩的堂兄:他堂嫂也是外地人。”周卫东继续说道:“按照我们这边的规矩,房子男方家里出了,装修就是女方出了,小袁你知道的吧?” “啊……我不太清楚这些事情……” “后来周嵩他堂嫂家里就负责了婚房的装修支持,也没多少,40万,跟房价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 袁月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别说40万,就是4万,想必父母也是拿不出来的。 ——分割线—— 周嵩一觉睡到黄昏,觉得神清气爽。 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长发白裙的少女背对自己,坐在床上。 那长发像瀑布一样直,像铅笔一样黑,垂到后背的中心,让周嵩想到某个正在精神卫生中心疗养的少女。 周嵩伸过手去,从后面把少女揽住。 少女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直接瘫倒在周嵩的怀里。 “爸妈呢?”周嵩的手不老实。 “都出去了。”袁月苓说。 周嵩放心大胆地享用起来,袁月苓一声不吭,顺从地配合他。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周嵩没有开灯,没有开空调。幽暗中,一对年轻的恋人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晚风吹过窗台,在窗帘布上掀起一阵阵抖动的波纹。 “别弄我裙子上,白的难洗。”袁月苓嘱咐道。 “嗯。” 周嵩长出了一口气,袁月苓和往常一样,顺手就要脱了袜子去洗脚,却被周嵩一把按住了手。 “咩?”少女有些疑惑。 “别脱,好不好。”周嵩说。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周嵩你真是越来越恶心了。” “谢谢你啦。”周嵩晃着少女的两只胳膊。 少女将双足悬空挂在床沿外,俏皮地问道:“周嵩,你觉得我这个服务可以打几分?” “也就……十分吧。”周嵩说。 袁月苓拿起手机,笑意盎然:“你是支负宝还是薇信?” “薇信吧。”周嵩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一边配合地说着,一边拿出手机,扫了袁月苓的付款码,随手转过去52元。 余额不足。 尴尬。 周嵩不露声色地发过去元。 “谢谢老板,记得给我五星好评喔。”袁月苓把手机收起来,伸出双手,勾住了周嵩的脖子,用晶晶亮的眸子看他:“周嵩,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便宜呢?” “害……”周嵩开着玩笑:“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内部价,内部价。” “那,我这样的,要是对外营业,得收多少啊?”袁月苓捏了捏周嵩的鼻子。 “呃,这是违法的喔……非要说的话,怎么的也得翻个一两百倍吧。” “有那么多吗?”袁月苓歪着脑袋说。 “肯定有啊,也许还不止呢。你看啊,你这个长相身材气质,再加上名牌大学生的身份,关键是……” “你很懂啊。”袁月苓说:“那我的第一次呢?” “这个要看,”周嵩回忆道:“我以前听他们讲过,几万块应该是最少的,关键还是要会包装。” “龟龟,那这样的话,我努努力,四十万的话,一年赚得出来吧?” “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我骑电瓶车送你,顺便保护你。”周嵩在袁月苓的耳边呢喃道。 周嵩配合着袁月苓,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怪话,不禁又莫名性奋起来。 袁月苓轻笑着抚摸周嵩的脸庞:“你对我可真好。” 周嵩亲着她的脸颊:“话说,为什么是四十万啊?” “你爸爸要的呀,我的嫁妆。”袁月苓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什么玩意儿?”周嵩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下午不是都听到了?”袁月苓冷冷地说。 “我没……共生这个听觉联结不稳定,后面断了,然后我就睡着了。到底怎么回事?” 太阳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房间中一片黑暗。 借着微弱的反光,周嵩看到,不知何时,袁月苓的脸上已经布满清泪。 “你,睡着了?”少女不可思议地说道。 “我……” “你竟然睡得着。”袁月苓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