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几位国公老将确认了明年扩编事宜,朱翊钧让人送走他们。 朱翊钧算过一笔账。 皇店改制一年多来已经平稳,可见宫督商办是行的通的,他也必须观察一年以上,才敢做出决定。 国家大事,一点差错就是悔之晚矣,无法推倒重来。 他可不想把原本历史上的万历四十七年,玩到自己手里就终结了。 计划中,六家皇店每年平均上缴两百七十九万两银子。 马芳也为朱翊钧算过一笔账。 扩编后的御前四卫和御马监四卫军,每年兵饷在六七十万两之间,另外发盐一斤,每月布两匹,四斗口粮。 因为兵饷高,所以免去旧例月粮行粮这些弊端。 另外免士兵家中徭役税粮这些还不算。 加上马粮每日十五斤,豆三升,马夫兽医等,以及其余操练损耗,火器火药消耗,号衣被褥等等。 一年军费可以控制在一百六十余万两。 这就是朱翊钧把京营改为募兵制的后果,军费翻了十翻。 如果有战事,伤亡稍高,连抚恤等军费还会翻倍。 也就是说,这八支军队,完全是由皇店养着的。 他也只改的起御马监四卫军,和扩编御前四卫,至于其他京营,放在那里先烂着吧。 没有真金白银掏出来,说破天也没用。 不是不想改,是改不起。 一千万两银子,就是给八支禁卫军预备的。 等需要出动八支禁卫军,这一千万两银子就是开拔军费,足够打两三年。 朝廷都知道卫所不堪用,为何还用卫所,因为太便宜,朝廷也只养的起卫所。 内廷已经达到收支略有盈余,两宫处最近几年也不用担心后世,不然一百万两银子打底,他可撑不住。 殷正茂向自己上疏,只要朝廷二十万大军如期而至,保证明年秋天前可以平广东乱民。 “请先生来。” 朱翊钧准备和张居正商讨,明年清丈全国田亩的事宜,这也是张居正的计划,也是他的计划。 整顿了人事,才能做大事。 考成法施行近两年,张居正又提拔了那么多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京营整顿完毕时,就是东风至。 突然,太监慌张的跑进来。 “张公来了。” 朱翊钧好奇的看过去。 “领了文武百官,说要面谏皇上。” “?” 最近自己躲在内宫,啥都没干,为啥要谏我? 不行,得躲一躲,先把事情弄明白。 朱翊钧在太监的带领下,趁着众臣还没有到文华殿,回了乾清宫。 出了廊坊,远远的看到一群人影,朱翊钧撒开腿就跑。 “皇爷,慢点,小心摔着了。” 几位太监常年没有跑路,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 “皇上?” 人群中有人眼尖,发现了远处的动静,有几个人影拐进角门不见了。 “是皇上吗?” “皇上跑了。” “吾等去拦住皇上。” 张居正冷着脸。 “成何体统。” 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吕调阳叹了一声,摇摇头跟着离去。 到了乾清宫。 很快李现从外面回来,报上来原委,朱翊钧亲查,没人敢隐瞒。 朱翊钧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么大的事,为何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有? 东厂,西厂,锦衣卫都特么放假了? “为何言官的奏疏朕没有看到?” “都被张鲸撕掉了。” “司礼监就任由他胡来?张宏他……” 朱翊钧想起来了,张宏至今还在病中,自己说的,让张鲸代管。 活了两世,今日打了眼啊。 “好一个张鲸。” 想到三百万两银子,朱翊钧心疼。 这么好的一个人才,做事竟然这么毛躁,顾首不顾尾,张宏调教出来的人,就是这么不堪? “召先生于会极门。” 朱翊钧不敢去文华殿,这次事情闹得太大,错处太明显,自己可摆不平那帮言官。 有的人不定摩拳擦掌,就等着自己出现,来一出好戏。 张居正到了会极门一侧的值房,坐下后一言不发。 朱翊钧起身,亲自上前道歉。 “悔不听先生言矣。” “臣劝皇上不该亲信太监,皇上固执已见,今见到恶果,望皇上引以为鉴。” “是极。” “先生,此事该如何解决。”朱翊钧此时乖巧。 “百姓用碳煤,乃生活营生,诸事极小又大,所以朝廷抓大放小,只设立山厂,不敢轻易严管。” 朱翊钧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 这生意虽然总量大,但是太细碎琐碎,管起来成本高,利润低。 偏又是个极重要的,朝廷管理水平有限,不能管,管了就容易出事。 张鲸那一套只顾要钱不顾后果的方法,根本行不通。 “朕明白了。” 在张居正的建议下,第二日,朱翊钧下旨。 “畿辅煤窑,系小民日用营生,除官窑煤炸,照旧内监开取供用,其余民窑税课,尽行停免,以昭朝廷优恤根本地方德意。” 随着这道旨意下发,外朝众官员才罢休,不过仍然上疏,谏言皇帝,要严惩宦官。 至于已经到手的三百万两银子,张居正没提,朱翊钧当然也不会提。 提了也没用。 “什么?” 太监回报张鲸不见了。 此人真是不停给自己惊喜。 这么多年来,就没见过这种奇才,不按常理出牌啊。 “找不出来,尔等就替他受罚。” 言出法随,众人不敢试。 没半日,张鲸就被众太监五花大绑,揪到乾清宫门前。 “皇爷饶命。” 张鲸跪在地上,看到朱翊钧出现,吓得脸色发白,生怕皇上下一句就是推出去斩首。 朱翊钧也有点郁闷。 这人真的是太极端了,就不能稍微用点脑吗。 在满是淤泥的池塘里,发现一个有用的人才,真的不容易啊。 谁都不想多事,只想着安稳。 本来准备考量下此人,没想跟自己整了出“煤吃人”的事件出来, 这绝对会被那些文官记入野史。 张宏在几位小黄门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出现。 在张鲸身旁一同跪下。 “皇爷,奴婢没有教导好人啊,扫了皇爷的威信,奴婢该死。” 干爹来了,张鲸才活了一样。 “皇爷,肯定背后有人指使,有人要害奴婢啊。” 妈的。 这就是个棒槌。 朱翊钧烦了。 大手一挥。 张鲸被人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