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松虽然性格冲动,又年轻,但也是老军务了,论军中见识不必谁差。 如今领了一千人马,久经训练,粮饷充足,并不认为乱民能把自己如何。 他有这个信心。 唯一不满的就是戚金太过重视火器,而忽略兵刃,军中使用火器者竟然达到五成。 鸟铳放射速度慢,远不如弓箭好使。 戚金说鸟铳好练,弓箭难练。 这番理论,李如松是不以为意的。 只会躲在后方用鸟铳的士兵,远远比不上敢白刃战士兵的勇气。 他不是否决火器,而是觉得应该军中以骑兵,步兵敢战为重,火铳为辅,战争的胜利,最终还要靠接敌。 他重士兵勇气,戚金重士兵阵势。 这个百年为节点渐变革的时代,李如松并没有认为自己错了。 常常和戚金争执。 略过这些不满,军事为重,李如松不会使性子胡来。 先是命了一百户出,再命一百户出,等收到消息,两百人已经过险地结阵以待,随后才命全军出动。 等军队单人成列,艰难度过险地时。 山林里锣鼓熏天,弓铳齐放。 在常人无法落脚的陡坡悬石,乱民们脚底生根一般,稳如松柏。 “呜~呜~呜” 左右都是乱民杀出,敌方占据高地,有乱民往下射箭,无处可躲,明军大乱阵脚。 “结阵。” 李如松知怨恨斥候于事无补,大声嘶吼,各将官也催促士兵。 地形陡折,一个人都难站稳脚跟,何况几人站到一起,始终无法结成阵型。 手持鸟铳的士兵,胡乱放了一枪,高处的箭矢就射了下来,众人纷纷找地方躲,却如何能躲。 前方山头传来的动静,戚金已听到,不用眼看,只听声,连老卒都知道前军危矣。 必须接应,否者前军必然覆没。 虽然李如松常常在军中跟他顶撞,军中潜规则他也懂,但是他不会用这等劣招。 “将军,不可去。” 一个老将拉住戚金。 李安国无言,地利太险,士卒无法齐出,戚金如果不率部接援,也无话可说。 “吾如何能见同袍遇险而不救?” “谁又知道还有没有埋伏?这些乱民实在是神出鬼没,我等大军乱了阵型,再有埋伏,恐全军覆没矣。” “应求援,等大部来接应。” “言之有理,但是不可不救,吾领余部去救之。” 杨元出声了。 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办法了。 戚金点点头,和杨元对视了一眼。 内心感叹,此人实乃出众。 难怪此人能被圣人看重,提拔为御前卫千户。 他和李安国,李如松三人,从御前营升出,大有人不服气。唯此人,军中袍泽,无人不赞其德。 本领非凡,士兵服气,任劳任怨,勇于承担险情,戚金久于军中,也未见有如此之人。 杨元领五百兵卒,前去接应。 军队已乱,李如松带领亲卫,大吼一声,向山上杀去,甲已中十几箭矢,有已入肉半寸,被他硬拔下。 还没到山腰,亲卫伤亡近半,哭喊,“将军,跑吧。” 李如松回顾山下,形势已了如指掌。 一声大吼。 “往何处跑?今日死战于此!” 亲兵们见状,纷纷跟上。 正在此时,杨元从后方杀到。 先是放了铳,因为地势不能成列,没起到大作用,当先挥刀杀出,犹如杀神,一刀一个,乱民纷纷退让。 将军勇武,率先开道,身后士兵士气大振,紧跟其行,犹如箭矢射入乱民。 李如松大喜,内心以为戚金会见死不救,这是他老爹对军中反对他的将领的惯用手法。 多年来如此行事,才把辽东军彻底掌控于手,无人敢反。 原抱了死意,杀一个是一个,如今有了生路,连忙回头,率残部往援兵方向杀去。 张元勋部离御前卫最近,得到士兵的求援,不敢怠慢,分出一部前去支援。 大部随后而至。 前部遇阻,将领被流矢射中面孔,当场而亡,军阵大乱,伤亡者重。 官兵在大山里,仿佛瞎子一般,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而乱民对官兵的布置却了如指掌。 御前卫不敢失,张元勋咬牙,指挥大军出击,十倍于敌,靠着伤亡打退了占据地形的乱民。 靠着求援士兵的引导,知道前方山头就是戚金部,正要翻山时,后方突然杀出大部乱民,漫山遍野皆是。 “这许多人,都是藏在何处,斥候翻遍山林,为何点踪影都未得。”张元勋大惊。 军中诸将实在是无法想到,这些人是怎么凭空变出来的,违背常理。 戚金得知大部遇袭,毫不犹豫,当即放弃前军,直奔张元勋部。 望山跑死马。 翻过了山头,张元勋部已彻底乱了阵型,摇摇欲坠。 看了眼地形,也不用指望阵型了。 戚金拔出刀。 “诸将,报国恩!” 后方将士纷纷取出兵刃。 率部杀向乱民,乱民居高而下,占据地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还有在树上,只用弓箭就射的明军苦不堪言。 京城。 朱翊钧两眼茫然,李现眼明手快一把扶稳小皇帝。 “十万大军败了?” 朱翊钧气血上涌,双眼发白,不敢信。 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去哪里再凑十万大军。 第二个念头则是,再凑十万大军能败吗? 第三个念头,难道是自己导致此败? 第四个念头,自己轻信史书重用将门之后。 刹那间,无数个念头涌上来。 因为此段史书记载少,朱翊钧没有印象,不晓得此处的厉害,以为只是小患。 却不知此地乃是大患,如果不是他选择听了俞大猷的建议,调用了二十万大军,吓退乱民不敢轻动。 历史上,乱民早已糜烂广东。 万山连接广西岑溪六十三山、七山、那留、连城诸处邻境,都起乱事。 万历五年才平定,七年才彻底止息。 “皇爷,并没有大败,幸有刘总兵救援及时,让士兵在山头高呼,吓退乱民。” “着人去问殷正茂,这就是他告诉朕的三个月可平乱?他误朕!” 太监刚要走。 “回来。” 朱翊钧叫住了太监。 “去兵部,着兵部商议对策,务必慎重。” 小太监去而又返。 神色慌张! “皇爷。” 小太监跪在朱翊钧脚下。 “奴婢去了兵部,发现兵部已乱。” 朱翊钧怀疑耳朵听错了。 “谭尚书急症发作,他……他……他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