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侧厅。 赵灵懿俏脸之上,满是疲累。 她刚从国子监回来。 心思还停留在诸多监生的高谈阔论之中。 今年三月,番邦南越爆发山洪,饥民成群,局势混乱。 南越王数次发书请求大齐驰援,但只要求提供粮草物资,弓甲刀具。 大齐自立国以来,连年天降祥瑞,百姓安居乐业,施政方略趋于平和。 面对南越王的请求,陛下想也不想,不顾朝中大臣的劝谏,大手一挥,便准了对方的要求。 可谁料,南越政局早已崩溃,连印绶也被义军掌控,盖在了假国书之上。 不但齐使被捉,足以供应十万兵马的钱粮器物也被截去。 最可恶的是,南越义军首领竟修书一封,对陛下感恩戴德,大赞齐国仁政千古。 没人看不出这是虚与委蛇,可很快,真正的南越王又传来消息,恳请大齐不要发兵干涉南越内乱。 而这,正是当初南越王奉大齐皇帝为主,连年进贡称臣的唯一条件。 天朝上国,自然不能出尔反尔。 更何况,小小的南越,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朝中大臣,恐有一大半作如是想。 赵灵懿担心的正是这个,如今的南越政权岌岌可危,义军借着灾情煽动人心,势不可挡。 一旦发生政权更替,南越还会是过去的南越么? 老臣们缄默不言,陛下也不闻不问。 唯一对南越局势关切无比的,便只有国子监的学生。 可赵灵懿躲在幽阁之中,一连听了数日,皆是失望而归。 都说盛世之下出能臣,这句话看来也并非完全如此。 至少当前的离京,除了那位有着“东曦”名号的青年天才之外,偌大国子监中,竟无一人能入她的眼。 想了想,赵灵懿又自嘲一笑。 “安华啊安华,你着什么急呢?父皇身强体壮,立储君之意,恐怕十年难有。” “就算皇兄不争气,我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为他挑选人才,何必急于一时?” 目光流转,恍惚间,赵灵懿看到了院中长廊的三道身影。 “那是……长乐侯之子,名叫什么来着?陆……好像是陆风吧?” 父皇挑选驸马,从来不问她的意见,这几年来,无论她如何反抗,仍旧无济于事。 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但也许是上天垂怜,前三个预备驸马,皆是不幸罹难。 那些个风言流语,赵灵懿自然是有所耳闻,可谁又知道,她心中反而高兴到了极点。 背着那天煞孤星的名号,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这位大齐的国之千金,宫中的掌上明珠,安华公主赵灵懿,根本就不想成亲。 甚至她只恨自己为何是女儿身? 否则的话,她定要和皇兄们争一争大统,精励图志,将大齐打造成为一个超级帝国。 “长乐侯真是可怜,也许不久的将来,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赵灵懿痴痴的想到,同时也有些好奇,好奇那家伙为何要在此时造访公主府。 “啊欠……” 长廊之中,陆玄打了个喷嚏,引得前方女官侧目。 “公子可是受凉了?若身体抱恙,按照规矩,是不能觐见公主殿下的。” 陆玄摆了摆手。 “无妨,只是廊中冷风吹过,府中金桂花太香,我这鼻子作怪罢了。” 女官点了点头,三人行至厅外,她示意陆玄二人停下。 “两位稍候片刻,容我向殿下通报。” 说完,女官转身朝厅内走去。 陆玄站着无所事事,低声道: “陆安,你说这公主殿下,到底长什么样子?天煞孤星,一定不怎么好看!” 陆安犹豫道: “寻常人哪敢往妄议天姿?泄露出去,可是重罪,要发配充军的。” “可少爷不是说,您和公主殿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会不知道公主殿下的长相?” 陆玄白了他一眼。 “我随口胡诌的,骗骗别人也就得了,连你也相信?傻不傻?” 事实上,陆玄倒是见过公主一面,可那是在十年之前,太后寿宴上。 也仅仅是惊鸿一瞥罢了,连句话都没说过。 那时候看着倒是秀气,可女大十八变,十年过去,谁知道对方会长成什么鬼样子? 陆安正欲说话,那女官去而复返,吓得他赶紧低头。 “二位请跟我来!” 踏进内厅,陆玄神色一亮。 公主府的装潢,材料内饰都是极好的,但这大厅当中,布置却是相当简洁。 正门对墙一处案台,上挂水墨风景,周遭装饰也以书画字帖为主,两侧摆放椅子,左手处乃是侧厅,以屏风珠帘遮挡。 隐隐间可见一道曼妙身影盘坐于窗前。 “草民陆玄(小人陆安),拜见公主(叩见公主)!” 陆玄身体微躬,作为公侯子弟,按照大齐礼制,觐见皇子皇女嫔妃,是不需要下跪的。 赵灵懿手指轻扣面前案台, “你叫陆玄?” “回公主殿下,是的!” “我还以为你叫陆风呢?” 她哑然失笑,自己的确太忙了,连宫中下发至公主府的文书都未看过。 就在她感叹之时,一道声音再度传入耳中。 【这公主莫非真是有病?居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嗯?” 赵灵懿黛眉紧蹙,眼眸中杀机毕现。 这一次,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的确是有人在说话。 与先前在门口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隐隐间还有些熟悉,似乎正是这陆玄的声音。 “你说什么?” “啊?” 陆玄抬起头,看着珠帘后方那道倩影。 “我说,是的,陆玄便是草民的姓名。” 赵灵懿摇头:“不对,后面一句!” 陆玄愣住了。 “后面,陆玄并未说话!” “你没说话?那是本宫听错了?” 赵灵懿语气森寒。 那女官觉得奇怪,低声道: “殿下,方才室内,无人开口。” 【看来这公主不光神经兮兮的,耳朵也有问题,真是可怜】 【我若再欺骗她一回,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 【但当驸马,我就得死,还是我小命儿要紧】 珠帘之后,赵灵懿目瞪口呆,美眸当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能听到那家伙的心声?天下间,竟有这等离奇之事?” 厅堂中,陆玄早已换了一副面孔,关切道: “公主殿下……” “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