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这里,被休弃的女人,都是越矩之妇。 她们甚至比死了男人的寡妇,还叫人不齿。 “你这是做什么?”墩子红了眼眶过来拉李氏。 李氏早已哭成了泪人。 “墩子,你是个好男人。如果没有女儿,即便知道是去为你弟弟送死,我也该和你死在一块。可现在不同了,女儿才一岁!凭什么让女儿,去为你弟弟陪葬?她才一岁啊!” “这是什么话?怎么就成了给凳子陪葬了?”墩子娘辩解。 “我们只是离开这里,寻个新的地方过日子。战乱很快就会过去的。等到那时出了山,咱家的日子,还和从前一样。” 李氏两行清泪,笑得无比悲凉。 她质问:“新地方过日子,怎么过?爹的脚有毛病,走不了。凳子从小到大,除了吃和睡,就是在喝药。秦氏自打嫁进这个家,连门都没出过。指着您和墩子的两双手,得养这么多张嘴!丫蛋跟着你们,指定出不了山。我不会拿女儿的命来赌。” “美荷,我会尽力的!我是丫蛋的爹,我就是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不是!” “墩子,如果真的只有一口吃的,你是给你爹娘?还是给你弟弟?” 墩子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 “当然是给凳子了!他从小体弱,饿不得。” 李氏抹去泪珠,仿佛最后的一丝希望,都随着泪一起,被手抹去。 深吸了一口气。 “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你的思想,早就已经被爹娘绑架了。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困境,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你的弟弟。” 墩子一脸茫然:“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说得好听,你这叫憨厚。说得坦白一点,你这是傻!你还好说意思说,你是丫蛋的爹!真到了危机关头,你除了你弟弟和爹娘,你想得起丫蛋,想得起我吗?” 墩子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嘴张了张,想辩解。 却将目光投向了张猎户等人。 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林桃对这时的李美荷,是另眼相看的。 为了女儿,陪上自己的名声和夫家翻脸,这样的女人,让人心生敬畏。 李氏冲着张猎户一家,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求你们看在丫蛋还小的份上,给丫蛋一条活路!” 墩子娘催促一家人离开。 丢给李氏一句话:“如果你还想做我家儿媳妇,还想和墩子在一块,就和我们一起走!否则你和你闺女,日后,就再也别想进我张家的门!”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 她想到过,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家。 可没想到婆婆会这狠心,连孙女都不要了。 不过一秒,她却笑了。 丫蛋来的时候,正是荒年。 婆婆尽心竭力省下吃的给她,还不是指望她肚子里的,是个大胖小子。 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了个闺女。 婆婆才连带女儿都扫地出门的吧! 一咬牙,咚的一声,李氏磕了个响头。 连带将怀里一岁的小娃的头,都按在了地上。 “若有来世,美荷做牛做马,报答娘的大恩大德。” “你这样的牛马,我可使不起!” 墩子娘催促自家人赶紧离开。 墩子驻足原地,直到凳子喊了声:“大哥。” 墩子一脸难舍的,转身离开。 他们的东西本就不多,经过这些日子,他们都知道,工具才是生存的关键。 所以那把猎刀,挂到了张猎户腰间。 整个过程,墩子一言不发。 离开营地时,墩子娘很是欣慰的握紧了两个儿子的手。 “你没让娘失望!” 墩子依旧默不作声。 才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凳子,接过话。 “大哥才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人!” “你大哥是我生养的,这点我还能不知道?” 母子两,话里都是对墩子的赞扬。 却没人注意到,墩子脸上早已经泪流满面。 张猎户腿脚不便,并没有走太远。 便让一家人,在小溪上游安营扎寨。 劳力只有墩子一人,整日下来,只搭了一个树屋的框架。 墩子娘忙着照顾凳子,打发秦氏出去找吃的。 张猎户倒是去陷阱看了一圈。 依旧一无所获,杵着拐杖,空手而回。 出去挖野菜的秦氏,离开他们的视线后,直接找了个地坐着不动了。 气鼓鼓的,扯着树枝发火。 “该死的病秧子,前脚还想毒死我,后腿又指望我找食养他!想得倒美!” 直到天见黑,秦氏拽了一篮子野草,回到自家营地。 这是张猎户一家进山来,头一回,要饿着肚子到天亮。 自打张猎户一家离开营地后,简休南就成了众矢之的。 “把他给我丢出去!”林桃下令。 张大林把人抗起来,张大山把两人拽着。 张大海把林桃拉到一旁。 “娘,咱把他留下来吧!” 见小老太太眯眼,张大海连忙解释:“咱这也需要男人做事不是?” “他也算个男人?” “咋不算了?”张大海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您看看咱这,老人小孩过半,咱们出去找食,营地里连个能大声呼救的都没有。您能放心出去?这简公子,不说别的,至少声音够大!腿脚够快!对不对?” 这是实话,也是实情。 张大海知道,老娘是个强势的,却也是个讲理的。 接收到张大海眼神信息的张大山,把简休南拉到林桃面前。 大声问:“能做事不?” 简休南点头。 “不挑食啥都能吃?” 简休南只挣扎了一秒,就缴械投降。 林桃在三考虑后,同意张大海把人留下来。 张大山和张大海,当即以做事为由,把人拉去了别处。 看着哭肿眼的李氏,林桃让大妮二妮,把丫蛋领去一旁玩耍。 “谢谢林大婶子。”李氏头磕个不停。 林桃也不废话,当即立下了规矩。 规矩就一条,在这山中一天,绝不再与张猎户家,有任何牵扯与来往。 为女儿求得一线生机的李氏,应允下来。 这事到此,也就过去了。 因为白日没有出去找食,晚饭还是只能吃木薯。 一盆木薯泥,众围在火堆旁,有说有笑的吃着。 是夜,张家仨兄弟的木屋中,四人围坐成一圈。 张大海扯了张大林的衣裳,铺在简休南面前。 “快,把你欠我们的钱,都写下来。” 之前还没看懂的张大山,直拍张大海的背。 “还是老三脑子好使!” 张大林一脸茫然。 “这是做啥呢? “做啥?”张大海嘿嘿坏笑。 “二哥,你只要知道,咱们出山以后,简大公子就会付钱给我们就行了。” 简休南小声问:“不是不能写,问题是,这里也没有笔啊!” “火里烧过的木棍就能写。”张大山说。 以前在老宅的时候,文叔教他们认字,就使的那个。 张大海挡手把进出的门挡了。 “那玩意写的字,说不定哪天就不见了。简公子不如拿血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