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老汉楞在原地。 泛黄的老眼里,有泪落下,而不自知。 看着说得义愤填膺的刘渊,林桃两手一抬,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哇!刘渊,你念的私塾,是教表演的吧!瞅瞅你爹,都被你的孝道,感动哭了!” 刘渊眸中闪着冷光,凝视着林桃。 下一秒,刘渊跑上前去,抱着刘成明的手说。 “爹,您知道儿子的心。这回,您就依儿子一回可好?” “行了行了,别演了啊!你爹老实,被你当猴甩着玩,回家自己玩玩得了。别跑老娘面前来卖弄,不然,别怪老娘不给你爹面子。” 刘成明更懵了。 结结巴巴问了句:“什、什么、什么意思?” 刘渊更急了。 “你胡说什么!” 林桃长舒一口气,上前将鱼老汉扶回桌前,按坐在石墩上。 “看在咱两有缘的份上,我就给你说实话。你这儿子,心眼多着咧。日后,自己多提防着点。免得被他背上山丢了,您还替他觉得委屈。” “你、你少胡说!我对我爹的孝心,日月可鉴!” 林桃直点头。 “瞅瞅,发誓都选对自己无害的。来来来,你发个五雷轰顶,不得好死的誓我听听!” 刘渊闭上了嘴。 “大孝子,给你爹说说吧!为啥要唆使你爹来说亲啊?” 刘成明看向刘渊。 刘渊急得额头冷汗直冒。 “我、我、什么叫唆使。我来说亲,也是为了我爹好!孤苦半辈子,娶个女人有何不可?” 林桃直啪手叫好。 “好!好!真是个大孝子!” 林桃又问:“那你给个理由,你爹年轻的时候,咋不娶?为何又偏偏是我?难道你眼瞎啊?看不到我这一大家子人?” “你!我、我爹年轻的时候,我不懂事,没替他多想。至于为何是你,那、那是、那是因为我爹相中了你。” “哟哟哟!是你相中了我?还是你爹相中了我?” “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老太太这话,咋越说,越把他们说糊涂了呢? 啥叫刘渊相中了她?这、这…… 唯独刘渊,并没有诧异惊呼。 反而面色更加惨白,额头上的细汗,凝结成水珠子,一滴滴滚落下来。 林桃向着刘渊抬手。 “来!编!再编一个我听听。” 对于自家这个儿子,刘成明比谁都清楚。 尤其是此刻,那些细密的汗珠子。 啪的一声,鱼老汉拍着桌子问。 “渊儿!这到底是啥意思?” “爹、我,不、不是。” “什么不是?到底怎么回事?” 刘渊不吭声了。 “好,你不说是吧?行,活了大半子,拉巴你们姐弟。到头来,居然连句实话都没有。好,这日子,我过到头了。” “爹!” 林桃在一旁笑道:“要不,我来帮你说?” “刘渊!”刘成明怒呵。 刘渊一咬牙。 “是!是我相中了你!” “啊?”众人又是一声惊呼。他们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刘成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两眼翻起白眼。 “爹!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之所以选中她,让您娶她,那是因为娶了她,才能解咱家燃眉之急啊!” 缓过劲来的刘成明,瘫软在石桌上。 “合、合着,你、你看、看上的、是人家钱财?” 话以至此,刘渊红着眼道出实情。 “爹,这些年,我为何一考再考,都没有考上功名?您难道,都没有好好反思过吗?” “我反思?”刘成明更懵了。 “书是你念的,试是你考的,你考不上,怎么成了我的问题?” 刘渊自嘲似的呵呵冷笑。 “这天下,真是那般公平吗?我费劲心力,为何复考又复考,却永远不中?不都是因为你没用!不都是因为家中贫穷吗!” “你看看那些有钱有势的,有几个比我努力?为何他们中举轻而易举,而我呢?从十九岁中了秀才,到如今年近三十,为何就是中不了?不就是因为,我没钱走动,没钱打通关系吗!” 刘渊仰头大笑,瘫倒在地。 “这不是你没用是什么!”他大吼。 一个黑影从旁冲过,立在刘渊面前。 就听“啪啪”两声。 在场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大、大林?”林桃惊呼出声。 张大林指着刘渊。 “你没手吗?你没脚吗?要钱不会自己挣?生养你的老父亲,他欠你的吗?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养育之恩更大?就凭他一人将你养大,他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吃他的,用他的,凭什么说他没用?他要是没用?那你呢?你才是那个最没用的人!” 余氏冲过去,拽着张大林往西屋走。 嘴里还小声骂道:“张大林,你疯了吗?人家的家事,关你啥事?” 捂着脸的刘渊,一脸不敢置信,居然被人扇了耳光。 林桃拍手叫好。 没想到老二这个闷葫芦,三观这么正。 原主能有这么个儿子,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楞神许久的刘成明,弱弱开口问:“你做这些,就是为了钱?” 被打了两记耳光的刘渊,像个被引燃的鞭炮。 “没错!我就是为了钱!你养鱼卖鱼一辈子挣的钱,比她差得远了!我明明都为你、为这个家筹谋好了!为什么你就不听我的呢?只要你娶你了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刘渊指着刘成明身后的方向。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众人向着刘渊指的方向看去。 刘成明更是看了之后,一脸茫然。 那不就是三个朽木疙瘩吗? 看着父亲脸上的疑惑与茫然,刘渊笑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送到你面前的金疙瘩,你都往外推。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林桃看着刘渊,忽然想起来。 那日在市场跟在她和大妮身后的人,好像就是刘渊。 虽然五官没看清,可这身形与衣裳! 此刻林桃明白了,那日曲掌柜说,在医馆门前跑掉的人,定然就是刘渊没错了! 原来是看到她卖灵芝,刘渊才想出这些幺蛾子。 转而看向鱼老汉,林桃生出怜悯来。 可怜老实本份一辈子的人,唯一引以为荣的儿子,居然也败给了钱财。 他该伤心成什么样啊! 果然,鱼老汉强撑起身子,本就佝偻的背,此刻佝得更低了。 仿佛背上压着的山,增加了许多倍。 脚踩在地上摇摇晃晃,也没了往日的稳健。 刘成明就这么走了,甚至没有理会地上的刘渊。 没人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林桃原想追上去,可还是停住了。 这种事,谁说什么都不管用。 人生的路,只属于自己。没人能替你走,更替不了。 如何选择,只在于自己。别人帮不了,更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