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涉的眼底迸出杀机,眼光如刀,朝徐佳慧飞过去!站在他旁边的李泰,浑身僵了僵,笑着的脸上出现细微的变化。 随即,他哈哈一笑掩饰过去了,抬脚走到于寒舟的身边,一边握住了她的手,一边屈指敲她额头上:“你都同摄政王妃说什么了? 这样的话都说出口? 是好玩的么?” 他站的位置很巧妙,恰好挡在了于寒舟和李涉的中间。 如此一来,如果李涉要暴起伤人,挡在前面的一定是李泰。 他是在保护于寒舟。 也许徐佳慧这个疯婆娘是在胡说,但是万一是真的,他要保护好舟舟。 徐佳慧没看出来。 她见李泰白白净净的脸上笑得纵容,甚至还握着于寒舟的手,站得那样靠近,居然在她面前秀起恩爱来了,直是又急又气:“我没说笑!是真的!” 她从未有一刻像此刻一样冷静。 她的命都要没了,她绝不能再有任何犹豫。 何况,原也不是她的错,而是李涉对不起她在先。 她抬起手,指着李涉,目光坚定而绝决:“他要谋逆,被我发觉了,使计破坏了所有的火.药,这才炸了摄政王府。 我好不容易逃脱出来,向太子妃禀明。” “李涉有谋反之心!殿下,绝不能姑息啊!” 她目光含泪,恳切地看向李泰说道。 这一刻,她与此间的百姓没有丝毫不同,忠心耿耿地维护着皇权。 李泰听了这话,再也无法装傻。 他飞快转身,一边将于寒舟藏到身后,一边看向李涉:“王妃说的是真的?” “没有此事!” 李涉否认了,他变得冰冷的目光从徐佳慧的身上离开,跟李泰对视,“没有此事。” 他连着说了两遍“没有此事”,并且神情不见慌乱,仿佛只是徐佳慧胡说一般。 徐佳慧的话都说出口了,绝难收回,况且他们已经是撕破脸了,水火难容,于是冷静地道:“你敢说没有此事? 既如此,摄政王府中藏着的那些原料是做什么用的?” 她开始细数摄政王府里的种种原料,全都是制作火.药用的。 徐佳慧一开始只问他要原料,并没有说数量,李涉不知抱的什么心思,总之是弄来许多。 徐佳慧炸掉了半个摄政王府,居然连三分之一都没用掉。 剩下的原料倘若配成了,炸掉半个皇宫是有的。 李涉顿时结舌。 僵了僵,他道:“是你要这些原料,我不知它们是做什么的,都是听你的吩咐。” 徐佳慧冷笑,被男人扣了锅,她并不感到意外,然而仍是觉得心痛。 她之前真是眼瞎,竟然看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呸!” 她狠狠地道,“我原本不想做的,你不给我吃饭,天天饿着我,还把我关起来不让我见人,也是我吩咐的吗?” 她转而看向李泰,就见他揽着于寒舟,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她看不上的草包,竟然是个好男人。 对比之下,她心里发苦,脸上也火辣辣的,强忍妒忌和痛楚,道:“殿下,这是逆贼,快把他拿下!” 李泰便看向李涉,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我让侍卫捉你?” 李涉自然不会让侍卫捉他。 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徐佳慧给他来了这么一手,他跳进东湖都洗不清,一旦被拿下,再去搜摄政王府里的原料,他谋逆的罪名就确凿了。 他刚露出退意,就被李泰看出来了:“来人!将摄政王拿下!” 东宫的侍卫立刻涌进来,要将李涉拿下。 李涉狠狠看了徐佳慧一眼,那一眼凌厉而无情,硬是把徐佳慧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僵在那里,都不知道躲了。 还是被于寒舟拉了一把,才慌忙逃出去。 李涉被诸多侍卫围住,自然交手起来。 他身为男主,本来就武功高强。 但是来之前,他被炸伤了左臂,因此就比平日稍显逊色。 加上他来之前并未预料到会有这一幕,就没有带太多护卫。 一时被团团围住,无法脱身。 于寒舟和李泰就站在外围观看。 徐佳慧的一颗心提得高高的,看着高大英武的男人踢出一脚,打出一拳,身姿矫健而俊美,一时间又心痛起来。 这个男人,看起来这么好,谁知道竟是那么狗,她心痛极了!眼看着李涉就要被困住,谁知他嘬唇吹了声口哨,不知道哪里来的暗卫和暗桩都出来了,加入了战斗,要护送他离开。 “他果然有谋反之心!” 李泰的眼神沉了沉。 于寒舟没说什么,倒是徐佳慧心里有点发虚。 其实李涉没说要谋反,是她陷害他,但是这样一来,他就说不清了。 不过,她很快就不心虚了——如果李涉不想谋反,逼她做热武器干什么? 反正他不清白!李涉到底是男主,有了帮手后,很快从战圈里退出来,到了于寒舟和李泰的面前。 他刚刚经过了一场交手,面上带着薄红,看起来愈发俊美。 漆黑的眼珠在三人的身上扫视一遍,最终落在了于寒舟的身上。 他握着剑,朝于寒舟刺了过去。 他要挟持于寒舟。 一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缘于这个女人,不抓她,他心有不甘。 二来,三人之中只有于寒舟最有价值,没看李泰多么紧张她吗? 他就挟持了她,让李泰眼睁睁看着,他是怎样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于寒舟一手撇开李泰,腰肢往后一仰,白皙修长的脖颈险险擦过剑锋,居然躲过了!而后,她重心下沉,整个人几乎仰贴在地,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姿势朝他滑过来,脚尖踢向他膝盖下方的穴位!李涉眼中划过惊讶,立刻抬腿躲过,谁知她紧接着又是一脚踢向他另外一条腿!在李涉又一次躲过后,于寒舟已经站了起来,她并不同他交手,只是提着裙摆,两条腿飞快又刁钻地频频朝他攻击!李涉手里握着剑,却几乎没什么用途,他原本就没想伤她,加上她极会躲闪,一时竟然拿她没什么办法。 而此时,李泰回过神来,只见心上人在雪白的剑影中腾挪,吓得脸都白了:“来人!来人!保护太子妃!” 但是在侍卫的救援到达之前,于寒舟终于一个翻身踢掉了李涉手里的剑,之后她没有强行逞能,而是退后几步,离开战圈,将李涉交给了赶过来的侍卫。 李涉终于没能逃脱,被大波赶来救援的侍卫捉住了。 他狼狈的被反剪了双手,仍然固执地朝于寒舟看去。 只见她此刻被李泰捉着双手,紧张地问这问那。 她仍旧是侧脸对着他,他似乎很少看到她的正脸,此刻只看到她白皙的侧脸,冷静而不失温柔,安抚李泰:“我没事,殿下别紧张。” “从前跟叔父游历,免不得碰上宵小,略会一点拳脚。” 李涉低下头,苦笑一声。 略会一点拳脚? 她招招冲着他的穴位而来,踢得他手脚乏力,若不然他岂会这么轻易被制住?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被侍卫押着带下去。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皇上。 不到一个时辰,朝中大臣都知道了。 皇上提了李涉审问,并且叫了几位老大臣一同。 “你为何要谋逆?” 皇上问道。 这话问得,李涉都不知道怎么答。 谋逆还能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皇位吗? 而皇上这么问,也只是过程性地问一问,找个切入点罢了。 见李涉不回答,就又问道:“你的王妃可冤枉了你?” 如果是别人说李涉谋逆,倒也罢了,偏偏是他的王妃,说的话不能轻易无视。 “我没有。” 李涉开口道。 他素来高傲,就连解释,都不屑于多说几句。 “那些原料你如何解释?” 刑部的王大人就问道,“以及,摄政王妃说你软禁她,你府里的下人承认了确有其事。” 李涉垂下眼睛,闭口不言。 他解释不清。 也是他大意了,没想到徐佳慧这么有种,居然敢在太子面前胡说八道。 他忍不住又想,徐佳慧不像是这样有脑子的人,莫非是太子妃怂恿? 她们同出一脉,徐佳慧又信任她,会不会是她从中作梗? 他猜对一半。 今日如果没有于寒舟的逼迫,徐佳慧不会来这么一招。 不过,即便没有于寒舟的逼迫,过几日徐佳慧想清楚了,也会如此。 李涉不甘心。 他不甘心落个谋逆的罪名,明明他没想谋逆。 “既然王爷不承认,那就烦请王爷解释一下,让王妃研制火.药是为何?” 王大人又问道。 李涉不语。 这一次的原因,他更加说不出口。 让他如何说? 说他娶了自己不想娶的女子,错过了想娶的女子,意难平,想要打破憋屈的生活? 说出来,他里子面子都没了,会被人嘲笑死。 *这一切,都因为好奇而开始。 始于他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在徐佳慧表现出不同之后,他对徐佳慧另眼相待。 而在这之后,他发现原来还有更有趣的女子。 但是他错过了。 由此,恨起来。 他恨徐佳慧迷了他的眼,恨于寒舟出现得太晚,恨李泰这个草包居然拥有了她,更恨自己没能抓住机会。 这些恨意,原本还能压制。 可是见到于寒舟一次,那些恨意就浓烈一分。 他心中有恨,再看待在他身边,对他痴迷不已的徐佳慧,忍不住就迁怒了。 徐佳慧得到了她想要的人,他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人,凭什么? 既然这错误开始了,总要错下去,错到底,才不枉他错了一场。 他要看看,“穿越”到底是什么? 她和于寒舟,都拥有什么? 于是,他在徐佳慧面前变了脸,开始压榨徐佳慧,想方设法要她脑子里的东西。 不过,这些话他一句都不能说。 一个字都不能说。 “逆贼!” 见他一声不吭,李泰顿时上前给他一脚。 他拿剑刺于寒舟,想要挟持于寒舟的一幕,李泰没忘。 想起于寒舟在剑影中穿梭,就是一身冷汗,一脚没把李涉踢倒,又给了他一脚。 李涉虽然被绑着,却也不是好杀剐的,只见他身形一侧,用肩头撞上李泰的脚,一股反作用力弹回李泰的身上,顿时踉跄后退。 于寒舟就在他身后,伸手扶住了他,说道:“殿下同他一般见识什么?” 李泰有些羞愧,脸上涨得通红,指着李涉,“你”了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就去看于寒舟了。 没从于寒舟的眼里看到嘲笑,他心里才好受几分。 然而李涉此时却不好受。 他简直不明白,这样一个草包,一无是处,于寒舟怎么就看上了他? 他忍不住问出口了:“你为何总是护着他?” 于寒舟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 李泰是她老公啊,是她未来饭票,她在这里的生活要想如鱼得水,相当一部分得靠这个男人。 她看了他一眼,不屑回答,就把目光移开了。 李涉心里再次一闷。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她从来不屑给他一个眼神。 他心里很是不甘,却又没有办法。 他如今被制住,头上还扣着逆贼的帽子,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做不了,等他的罪名确凿,更加什么也做不了。 蓦地,他心头涌起什么来——他现在这样的情形,恐怕最好的下场就是做一个庶民,最坏的情况,则是死。 他不想死。 不如真的反了? 若成了,他可能谋得大位。 李涉心中迅速思量起来。 他手下还有不少人,总会想办法救他出去。 等他出去了,索性真的反了。 若他成功了,就把于寒舟抓到身边。 李泰不配拥有她,而他要看看,她跟徐佳慧究竟有什么不同? 她还敢不敢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 想到这里,他心头火热起来。 然而他没能成功。 因为徐佳慧怕极了他,咬死他不放:“他就是谋逆!” 她例数他府里的势力,他所拥有的明里暗里的势力。 李涉许多事情并不跟她说,却也没有刻意瞒着她,她知道的不少,一股脑儿说出来。 李涉被卖了个彻底。 原本是为了辅佐朝政,才拥有的势力,如今都成了罪证。 他看向徐佳慧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 徐佳慧被他冰冷如刀的眼神看得害怕,更加咬死了他:“我跟他是枕边人,我不会冤枉他的!” 有了徐佳慧的指证,李涉被关押进了刑部大牢。 如何处置他,还需要斟酌一番。 李涉在朝中的威望很高,处理不当,很容易影响到国体。 在李涉被关进大牢后,徐佳慧终于感到人身安全有保障了,她感激地对于寒舟道:“谢谢你帮我。” “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于寒舟说道。 这段时间,徐佳慧哪儿也不去,就赖上了于寒舟,非要住在东宫。 她不想回娘家,摄政王府又不好回,她还打算等李涉被制裁后,就跟李涉和离,独立门户。 但是在那之前,她要赖在东宫,保证自己的安全。 李泰很烦她,但是这事她是功臣,又不好太外露,不得不忍着她。 他没忍太久,因为案子很快有了逆转。 “本王并无谋反之意。” 李涉说道。 “我让慧慧研制火.药,是为了炸堤坝和桥梁。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研究巩固堤坝和桥梁,许多地方都要翻修,人力有限,如果能一鼓作气炸开重建,势必方便许多。” 他翻供了。 他说研究火.药,是为了辅佐太子修建堤坝和桥梁。 徐佳慧目瞪口呆:“这狗X!” 他怎么不上天呢? !但是朝中不少能臣帮着李涉说话,还以性命为他作保。 又说边关鞑子蠢蠢欲动,还靠摄政王的名声压制,一旦处置了摄政王,边关要乱。 又说,这事都是徐佳慧的误会,李涉绝对没有谋反的意思。 软禁徐佳慧,是徐佳慧自己痴迷研究,不肯出门。 不给徐佳慧吃饭,是她自己说要减肥,让下人别给她送饭,还让李涉监督。 至于他的暗卫和宫里的暗桩,则是找了些别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李涉谋反不谋反,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事了,因为不管他是否想谋反,他都失去了机会。 他暴露了,不会再有谋反的机会。 但他不能死,不然朝中人心不平。 这却没什么,只要他不能谋反,对皇家来说就相当于多一双筷子,多养个人罢了。 这件案子的最终结果是,李涉上交大部分权力,并且将兵符也上交了,成为了一个闲散王爷。 身边有皇上的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李涉没有了性命之忧,还能保住王位,徐佳慧听后,吓得腿都软了:“我不能回去!” “我会死的!他绝对会弄死我的!” 徐佳慧埋怨于寒舟:“你怎么这么没用!这都没能摁死他!” 她早已经忘了曾经爱李涉爱得要死。 如今只要李涉死。 于寒舟便道:“你不是要同他和离吗? 他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又说道,“都知道你们有仇。 一旦你有个万一,他的嫌疑最大,所以他不能动你。” 徐佳慧战战兢兢地回了摄政王府,跟李涉提出了和离。 李涉没难为她,痛快跟她和离了。 痛快的徐佳慧以为自己在做梦,离开的时候还有点舍不得。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临走之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他问道。 她不愿意相信,他连一点点的喜欢都没有给过她。 李涉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情绪。 就如同于寒舟看着他时,眼里一点情绪都没有。 徐佳慧被他的眼神打败,失落地离去了。 但是出了门,她立刻扬起下巴,斗志昂扬的气势窜满全身。 没有爱情就没有爱情!她的人生一样精彩!不,还要更精彩!曾经炸掉半个摄政王府,差点使李涉头顶叛逆罪名的火.药,落入了上层人士的眼中。 徐佳慧有些不安,就去问于寒舟:“我要交出配方吗?” 她在摄政王府研究的时候,还使了点心机,弄了许多根本用不着的东西。 现在谁都不知道真正的配方,如果有人拿着摄政王府的那些原料,一定配不出来。 徐佳慧经过这件事,整个人都怂了,拿不准主意的事都去问于寒舟。 “不交。” 于寒舟说道。 每个时空有自己的进程,许多东西都是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经济达到一定水平,才出现的。 像徐佳慧的火锅,镜子什么的,拿也就拿出来了。 杀伤力巨大的东西,还是算了。 “好。” 徐佳慧点点头,又问她:“那我要怎么说?” 于寒舟不管她怎么说,想也没想就道:“你自己解决。” 徐佳慧撇了撇嘴,回去了。 她如今在京城买了院子,又买了一批下人,年纪轻轻独自生活,倒是快活。 后来朝中有人问徐佳慧有关火.药的事,她说自己忘了,她本来就不懂,当时是被李涉逼着随便弄,结果弄炸了半个摄政王府,她都吓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说话并不严谨,漏洞百出,但是她不肯说,别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何况她在文人中还颇有名声,更不能将她怎么样。 这事就算彻底过去了。 而于寒舟也面临了一个曾经预料到,终于到来了的麻烦。 皇上要给李泰选侧妃。 为了这事,皇后还特意把于寒舟叫过去,对她表示安抚:“你对太子一心一意,辅佐他做下不少大事,太子心里定然有你的位置,你不要因为这个跟太子闹气。 毕竟,你们成亲一年半了,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皇后软硬兼施,无非就是说,你自己肚子不争气,成亲一年半,天天跟太子腻在一起,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就别怪我们要给太子选侧妃了。 不仅不能怪,还要一如既往地辅佐太子。 于寒舟便道:“殿下聪慧认真,早已无需我再辅佐什么,母后尽管放心。” 皇后放心不了。 她脸色微沉,说道:“太子妃,你不要意气用事!” 她觉得于寒舟在威胁她,很是不识大体,因此就通知了于寒舟的母亲,让她来教导于寒舟。 母亲进了宫,就对于寒舟说道:“你祖父也知道了此事,对你有些失望。 不说他是太子,也不说你肚子争不争气,日后他总要成为万人之上,哪有后宫凋零的道理?” 皇上和皇后也没想太子的后院多充盈,但是给他娶两个侧妃,多两个人辅佐他,也于子嗣更加有益,总归是不过分的。 于寒舟便道:“你们要给他娶侧妃,娶就是了,还不许我不高兴? 没有这样的道理。” 母亲噎住。 半晌,她道:“太子妃,你想开些。” 于寒舟就是想得开,才这样说话。 她毕竟是太子妃,过去的一年多以来,有功无过。 不容人又怎么样? 总不能废了她。 她自问没有做错过什么,那么总不能连说心里话的权利都没有? 母亲没能劝住她,满心担忧地离去了。 于寒舟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巍峨宫墙,久久不语。 李泰很快回来了。 他如今接了不少原先李涉的担子,常常出去办事,他自己是不大乐意的,每每回来就要抱怨:“太苦了,水都没喝上几口。” 他一开始不是这么抱怨的。 一开始,他抱怨的是:“什么破茶? 一点滋味都没有!” 于寒舟见他回来,就依着两人相处的习惯,上前为他宽衣。 待他换过一身衣裳,舒舒坦坦地坐下来喝茶,她才道:“父皇和母后要给你指两个侧妃。” “噗——”李泰刚入口的茶都喷了出来,连连咳嗽起来。 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什么?” 但他随即想到什么,立刻站起身,就往皇上办公的宫殿去了。 走到半截,他不知想到什么,又转回来。 脚步停在于寒舟的面前,劳碌两个月,微微有些瘦下来的清秀脸庞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的意思呢?” 于寒舟挑起眉头,不悦地道:“我不愿意。” 她答得干脆又痛快,李泰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真不愿意?” “不愿意。” 于寒舟说道,“你身边只我一个才好呢。” 李泰哈哈一笑,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就大步离开了。 他直接去找了皇上。 不知道说了什么,倒是很快就回来了。 回来后,就抱起于寒舟往内室走:“父皇不会给我指侧妃了。 走,咱们生个孩子,叫他再也没借口管我们。” 于寒舟好奇问他:“你怎么说的?” “就说不想娶呗。” 李泰说话是一点修辞都没有,直来直去,“我有舟舟就够了。” 他对别的女人也没什么感觉。 从前他是个草包时,总归是没人看得上他,现在他名声好些了,倒是有愿意嫁他的了,但他还不愿意呢!再说,他的太子妃就够漂亮了,他哪哪都满意,不至于再去馋别人。 情浓之际,他抱着她亲吻:“你不愿意,我真高兴。” 他当时很怕她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说什么能多个人伺候太子她很高兴之类的,那些冷冰冰的一点真心也没有的话,他不爱听。 去找父皇的时候,他还知道了于寒舟在皇后面前顶撞,他由此更高兴了。 娶了她,她对他那么好,他一直觉得不太真实,总觉得这么好的女子怎么就看上自己了? 还真心实意地对他。 也就是于寒舟常常在他面前不掩喜恶,直来直去,他才稍稍有些真实感。 现在好了,她为了他,都顶撞皇后了,直言说不愿意他娶侧妃,他简直太高兴了!她是喜欢他的!她是真实存在的!她只是太好了,好得不似真人一般!这么好的她居然喜欢他,他如何能够不高兴? 既然她说不愿意他再娶侧妃,满足她就好了!*于寒舟嫁给李泰的时候是十八岁。 在她二十岁的时候,终于怀孕了。 这让原本看她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皇后,脸色也好了几分。 待她生下了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小皇孙,皇后的脸色就很好看了。 “幸好头胎生了儿子。” 于寒舟抱着儿子,也很庆幸,“要不然还得看母后的脸色。” 她是不介意在李泰面前说些实在话的,而李泰原本也不是很介意这个,他自己都觉得皇后过分,居然给他的太子妃脸色看。 “那当然。” 他喜滋滋说道,“我一向运气好,心想事成!” 他当时就想着,生个儿子,把继承人生出来。 这不,就成了? 于寒舟有些好笑,道:“算你的功劳。” “我只是辅佐太子妃。 诞下继承人的大功,都是太子妃的!” 李泰还跟她贫嘴。 李泰原本打算孩子生下来后,就抱给皇后养。 他们想要一个聪明能干的继承人,呶,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看看能不能养出来。 反正别打扰他和太子妃亲亲热热就好了。 然而孩子一出生,他看着儿子日渐长开的小脸,心里像是被什么酸酸软软的东西包裹住,再也舍不得移开眼睛。 这是舟舟给他生的孩子啊!他怎么能交给别人教养? 他亲自抱着孩子教养。 书也不读了,公务也不做了,就天天在东宫抱孩子,谁劝都不好使。 白天抱,晚上哄,不出半个月,瘦了一大圈,脸部轮廓的棱角都露出来了。 等到孩子百日时,他彻底是个瘦削的青年了。 但他原本就不是李涉那种俊美的长相,瘦下来后,只显得阳光可亲,是个极清秀的邻家哥哥。 于寒舟还挺喜欢他这一款的。 尤其他那么喜欢她生的孩子,这让她更喜欢他几分。 在于寒舟恢复期间,夫妻自然是不能同房的,皇后又想管点什么,这回都没用于寒舟张口,李泰就给拒了:“别管我了成吗?” 他很烦人管他。 从前就不耐烦被人管,后来成了亲,有了太子妃,还做出一点成绩后,就更不耐烦被人管。 偏生他是太子,皇后亲生的儿子,又不好把他怎么样。 废了他? 不可能的事。 冷落他? 只怕他求之不得呢。 倒把皇后给气了一顿。 小皇孙一周岁的时候,就显露出了超乎寻常的聪慧。 他跟李涉小时候有点像,学什么都快,还会看人眉眼高低,也能利索地说话。 李泰就很高兴:“这一定是随了太子妃!” 他把自己气跑过的老师们,一个个都求回来了,让他们教导小皇孙。 小皇孙跟他不一样,他很喜欢学习,也不粘着父母,这给了于寒舟和李泰机会,又生了一胎。 第二胎是个女孩,竟然也很聪明,但是她的脑子随了于寒舟,性子却随了李泰。 她所有的聪明,都放在了跟先生斗智斗勇上,她非常喜欢玩乐,一点也不爱读书。 皇上和皇后原本以为有一个不爱读书的儿子就够愁人的了,直到这个小孙女的出现,直是让他们拍着胸口庆幸,当年将李泰生得笨了些。 时间一天天过去。 于寒舟生了两个孩子后,就没有再生了。 李泰觉得生孩子多了使人老得快,他也不想太子妃这么辛苦。 现在儿子女儿都有了,就不生了。 在小皇孙十岁的时候,皇上去世了,李泰登上了皇位。 他如今已经不是草包了,但是名声却没有好多少。 源于他早些年心无旁骛地带孩子,年纪轻轻就享受起了天伦之乐,让朝臣们对他彻底失望,提起他就摇头。 这不可能是个明君了。 倒是小皇孙的聪慧,让大臣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于是,李泰登上皇位后,根本没干几年的活,就把担子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他有一次暗搓搓对于寒舟说:“都说我没出息,他们懂什么?” 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于寒舟对他还是很服气的。 这人,年轻的时候靠爹,老了就靠儿子,总归自己一辈子不出力。 不过她也挺高兴就是了。 老公虽然没志向了一点,但他守得住江山啊!未来还有儿子扛着,她竟然也没什么事好做,天天跟李泰研究着怎么吃喝玩乐。 有人觉得帝后不负责任,小太子就说:“有我呢,你别叫我父皇。” 他爹又懒又笨,他还不如自己干呢。 至于他娘? 小太子自动忽视了。 他娘看起来聪明,其实比他爹还懒!!只是她性情奸猾,没有人看得出来。 这些年里,倒是有人提议皇上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李泰都不稀的理会。 他自觉当皇上就是要过最痛快的日子,别人想对他指手划脚? 他权当看个乐子。 再说,人家都给他卖命了,总不能不叫人说话吧? 倒是小太子,不吭不响的,给人分派了许多活,把人累得再也没有精力多管闲事了。 李涉一直没有娶妻。 他这个闲散王爷,因为有着不好的前科,始终没能离开京城。 就闷在府里,听监工说他迷上了研究。 捣鼓捣鼓这个,捣鼓捣鼓那个,然后他研究出了水泥,还规划了楼宇的建造。 设计图呈到了于寒舟和李泰的面前。 两人都觉得李涉很有些天分,李泰甚至拍板说:“既然是他弄出来的,就让他来干吧!” 他是不怕李涉造反的。 他一向自负。 这事很快给徐佳慧也知道了。 她后来招了个贫困书生入赘,如今也是儿女皆有了。 她一身才华,让她安安分分的,她还不乐意呢,这些年致力于女子读书的事,常常也会进宫觐见。 “就给他开辟一个‘城市管理规划’的部门,让他当城管!” 徐佳慧不怀好意地道。 于寒舟笑了,果然跟李泰说,新开辟出一个部门,复用李涉。 李涉便开始了整个京城的规划和建设。 先从哪个区域开始,要请帝后定夺。 他进了宫,面见了于寒舟和李泰。 于寒舟和李泰的脸上都有些岁月的痕迹,独独李涉没有。 他看起来仍旧冷峻英武,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说他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竟没什么违和感。 他见了于寒舟,眼里有恍惚划过,很快就恢复了平波无澜。 “臣领命。” 他拱手退下。 转眼间,十年过去。 小太子都已是而立之年,而李泰的身体还健健康康的。 他不用理事,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身体结实得很。 想到儿子,他就有点愁:“他年纪不小了,我得给他一个当皇上的机会。” 他宣布退位,要当太上皇。 臣子们对此毫无意见,欢欢喜喜捧太子上位。 李泰牵着于寒舟,离开了京城。 他大半辈子都耗在京城,如今李涉已经把京城的街道和建筑翻修成了另外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安分的样子,他彻底不用担心了,带着于寒舟游历去了。 天下这么大,他要玩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