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迟却怔忪着,只皱着眉头说:“不,老先生,您不知的……” “若是殿下有些疑虑,不如让老夫看看伤处。娘娘都可以当老夫的孙儿了,此事本就不必避讳的,这样也方便让老夫诊治……” 好一番劝说下,江晏迟才点头让吴御医看了眼。 只稍稍瞥了眼,吴御医便摇摇头笃定楚歇的确是初次,沉声解释道,“陛下定是有些误会了。娘娘的确是初经人事,眼下撕裂得厉害,应当是一开始便伤着了。今夜还得好生看顾,至于陛下与娘娘之间旁的事情老夫也不知,不若等娘娘醒来,再与他好好问问,将此事说个清楚吧。” 御医的话让江晏迟心底发慌。 懵懵懂懂地将人送走了,只吩咐了一声要小喜子跟着去取药。 遵从御医的嘱咐亲手将楚歇身后的伤口处理好了,江晏迟仔细看过,的确是撕裂了好几处。处理的时候牵扯到了那人还会迷迷糊糊地哼唧一声。 他为楚歇穿好衣物,好几天没上塌了,也有许久没有抱着他入睡了。 本来两个人经过上次吵架后都好好的,气氛也愈发融洽了些。如今这么一闹,又成了什么样子。 江晏迟抱着那人,看到他的眉头始终紧皱着,睡着了也是一副难受的模样。 可是怎么可能,他若是未经人事,那上次在北境他是怎么从忽敕尔手里全身而退的。 记得早在好几年前,忽敕尔第一次入京时便暗算了楚歇,从那时那个北匈人便觊觎着楚歇,也许更早。 小皇帝之前对他恨之入骨,后来尝到了恋慕的滋味后便如饮鸩止渴,深谙此人的妙处。 他早些年在西北两境边陲之地趁乱做些见不得人的小生意,那时候便结识了尚未成为匈奴左贤王的忽敕尔,二人早有来往,甚至在楚歇手里吃了好几次狠亏,那人也还是对他始终放不下。 甚至还肯为楚歇将大好局势放下,为讨他欢心在北境连退九十里。 ——间接落得如今进退两难,不得不来议和的局面。 想到此处,江晏迟心底密密麻麻地疼痒,像是虫咬似的纷杂凌乱,全无睡意。 楚歇这个人。 为杀一个江景谙可以答应嫁给他。 为杀一个赵灵瞿又可以将身体交付于他。 他习惯了出卖任何东西去换取自己想要的利益,怎么可能和那北匈人之间清清白白。 虽这样想着,可辗转反侧都是那一夜自己赶去北境时,在山林间月色下瞧见忽敕尔拔刀欲刺的场面。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江晏迟很想好好地问他,可是。 他又怕他继续拿满口的谎言与搪塞应对。 他如今进退维谷,只抱紧着面前的人,轻柔地吻着他皱起的眉头。 好在伤口处理得及时,江晏迟一夜无眠,怀中人渐渐睡得沉了,并没有夜里发热。 他推拒了余下两天的所有事,只在屋子里陪着楚歇。直到午后时分那人才幽幽转醒。 睁眼的时候听到书简翻动的声音,余光瞥见正在屋子里批阅奏折的皇帝,楚歇登时脸又白了,随着江晏迟的走近,痛苦的记忆浮上脑海。 看到他刹那间眼底的惊惧,江晏迟停下了脚步:“我……”楚歇很快调整好表情,平复了心情,自己撑着坐起身来,声音有些嘶哑,“给我点水吧。” 他立刻倒了一杯递上去。 楚歇慢悠悠地把水一口喝干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小皇帝,观察着他现在好像不像昨夜像一只疯狗一样,好像现在情绪平复不少,于是正色道,“江晏迟,我有话跟你说。” 小皇帝脸色渐青,带着几分勉强地婉拒,“有什么话,过几天再说吧,你想吃什么,我要小厨房去……” “我现在就要说。” 喉头上下一动。 “我们的交易得改改。”楚歇斟酌着用词,话刚说出半句,就看到那狗逼崽子脸色大变,一下扑到床前。 “不是,阿歇,你听我说,我昨天真的,真的是……” 提到昨天,楚歇原本已经平静的眼眸里又撑开一道裂纹,像是不小心又回忆到什么。 “你听我说。”楚歇擦着额角的汗,现在稍稍一动都还能感觉到身后疼,“我真的不行,你去纳个侧妃吧,男的也行……你别找我解决,求你了。” 小皇帝呆住了。 他刚刚差点以为楚歇要悔婚了。 看到他为难似的脸色,他眼圈一点点发红:“疼得厉害吗。” “江……陛下,你去选个看得上眼的赶快去纳个妾……”楚歇脸色发白,“白天也好夜里也好,都别再来找我。” “我下次一定……” “还有下次?没有下次了。”楚歇连连摇头,“这种事经历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来第二次。”楚歇沙哑着喉咙,“我真的不喜欢男人,我也不愿再做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太疼了,陛下,请不要这样为难我,您有什么别的条件可以继续跟我提,但是这个我是万万不会再配合了。” 小皇帝像是被闷头打了一棍。 满心都是不可言的酸楚。 慢着,他刚刚说,经历一次就够了。难道说果真他—— “阿歇,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小皇帝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将袖中拳头攥紧,“你在长野郡时,是如何劝退北匈拔营连退九十里的……你可以,告诉我实话吗。” 楚歇眉头紧紧皱起。 他思忖了好一会,江晏迟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编谎话,只静静等着他开口。 可等了许久,楚歇都没出声。 小皇帝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背上青筋渐渐突起,这次却将情绪死死压住,只一双眼愈发幽深,“你告诉我,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都能体谅你的。” “那种情况下,你也是为自保,是不是。” “我……明白的。我……” “陛下,想要三言两语就从我这里套出这样要紧的话来?”楚歇却好像终于琢磨清楚了什么,脸色也游刃有余了些。 又道:“如今这场战两头都打得艰难,你想要使巧劲拿住忽敕尔,在和谈中占尽先机,我可以帮你去谈判。” 江晏迟怔忪许久。 然后才听楚歇煞有介事地沉着眉头:“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得用赵灵瞿的命来换。” “……” “怎么,你不信我。” 楚歇见他沉默,以为是心中尚且犹疑,眉头一挑,“我可以让北匈至少奉上战马三千,陛下,大魏骑兵不甚多,这个条件够格了吧。” 江晏迟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他这势在必得的语气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哦?”小皇帝声音如死水无澜,“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去谈。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自觉能值三千战马。” “我自然是不值钱的。” 楚歇像是听到什么古怪的话,乜了小皇帝一眼后才压低了声音,“可他们北匈如今祸起萧墙,这场战他看似占尽先机,实际上他是消耗不起,肯定是打不得的。早些年我从他哥哥手里讨了不少好处,为自保也拿了些把柄。” “他想一统南北部落,总得有些由头。北匈王账里的旧怨也压根没算清楚,我能给他的好处,可远远超过三千匹战马的价值。” 楚歇话说得自自在在,可实际上一直在勘探小皇帝的眼神。 原文里小皇帝也是个有事业心的,这样虽是借花献佛,可只要能把这佛给安抚好了,那就万事大吉。 之前是他太天真了。 以为躺平了任他为所欲为,就当是全了小皇帝那虚无缥缈的痴念,也算自己的补偿。 可太他妈疼了啊。 我还是拿别的补偿吧。 怎么会有人喜欢男人,怎么会有人受得了那种事情。楚歇在心里翻白眼,不动声色继续打量着小皇帝的神色,语气里带着些诱哄。 “怎么样,决定好了吗。你去选个好看的妃子,我就去找忽敕尔,替你和谈。” “三千匹战马都是少的,我还能替你多要至少五万银钱,正所谓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这种事我干的多了,保管只多不少……” 江晏迟深谙权术算计,如此一点,立刻就通。 楚歇胆子真的很大,当年十三四岁的年纪,竟然敢打那北匈各部落王族的主意,游走在王族之间,利用各部落的嫌隙与拉锯,去赚这份赌命钱。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北匈的马儿活活拖死在荒原的。 也是,这种刀尖舔血的事他在大魏干的还少吗。 敢情这是打小就会的。 “那就先这么说定了。” 楚歇暗下扶了扶腰,想要下来又扯着一下,疼得额角沁汗,“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好看的是吧,我先去给你选几个,你最后再来定夺……” “你想绑也好,想抽鞭子想蒙眼睛想玩什么花样都行,我保管给你找听话乖巧的。”楚歇温柔地笑一笑,“那就这么定了,陛下。” “楚歇。” 江晏迟看出他疼,伸手扶着他的肩膀,又见他躲了一下,拉开才瞧见昨夜自己在他肩胛骨处还掐出几道青痕。 他笑得几分勉强:“我,我不要旁人。” “这辈子,我只娶你一个。” 楚歇听着膝盖一软,强行锦玉床帐:“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那北匈人之间果真什么都没发生。”小皇帝见他有些站立不稳,眼疾手快地将手往他腰后一撑,不由分说地贴近了,手环着他清瘦的腰,“那是靠着早些年北匈王族的旧账说服的忽敕尔,那为什么昨日的和谈使者跟我说……” “你曾答应嫁给忽敕尔。” 楚歇忽然意识到了江晏迟真正想探听的东西。 原来小皇帝以为他和忽敕尔曾有过苟且之事,昨夜才会那么生气。 这真没有。 “我答应的事情多了去了……” 楚歇尴尬地说道,“能动动嘴皮子唬住的,何必真刀真枪地去干。” 这话说得实在。 江晏迟听了先是惊喜,将人搂得更紧了,然后才是满心地后怕和歉意,在他耳边呢喃,手也顺着腰往下伸:“对不起,还很疼吗,你,你再躺一会儿吧……” 说着说着又哽咽了一声:“是我不好,阿歇。你,你别记着昨天的事……我昨天是……” “我一想到你也曾像如今应对我一样,也曾那样应对那个北匈人,曾与他谈婚论嫁,曾上过他的塌,我就……” “是我昏了头了……” 楚歇眼神复杂。 江晏迟扶着楚歇好生躺在榻上,又给他盖好了被褥,“我发誓,我以后必不再轻易疑你,旁人说的什么我都不会再信了,我只听你的,我只信你说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楚歇伸手推着,小皇帝又瞧见他手腕处两道浅浅的淤痕,握住了轻轻揉捏,替他化开青淤。 “别说什么让我娶别人的话,你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别人的。你不喜欢我碰你,我以后再不碰你就是了。” 楚歇登时一喜:“当真?!” 那喜悦不加遮掩,江晏迟心口一滞,默默垂下眼眸。 “嗯,君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