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暑假,谢怀宁回了老家,刚好,谢大亚工作休息,也回了老家。 父女俩同住一个屋檐,却并无太大交集。 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他态度的不同,至少不会像以前那般,饭桌上指责她内向,不会跟人打交道。 相反,有客人来了,经常问起谢怀宁,谢大亚脸上颇有自豪之色。 她在家一般素颜,细眉杏眼,短而软的头发,惹人怜爱,偶尔在家练习淡妆。 以前见惯她一身校服装束的邻居们,再见她时,纷纷夸她女大十八变。 邻居的李阿姨作客,谢怀宁泡茶。李阿姨看着她,笑着道:“这怀宁上个大学回来,越来越漂亮了,是不是在学校谈了男朋友啊?” 谢怀宁说:“还没呢阿姨,不着急。” 她脸上泰然自若,实则心虚得很,谢大亚坐在对侧,谢怀宁偷偷瞄他一眼。 “怎么不着急,这大学读下来,毕业怎么找都得二十二三了,要是再读个什么研究生之类的,那不就更晚了。”李阿姨打量着她。 小镇上的女人,大多早嫁,大多认为女孩也应如此,学历高固然好,但早点嫁人生子才是正道。 谢怀宁并不认可,既不符合也不反驳,只淡淡笑着,坐在边上。 李阿姨面上忧心忡忡:“像上回钱家那个博士女儿,现在都差不多三十了,还没找到个好人家,唉,怀宁你可得抓紧点了啊。” 谢怀宁声音淡淡:“阿姨,早嫁晚嫁都是她个人的选择,您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她眼眉弯弯,并不惹人厌烦。 李阿姨没有恶意,笑着答:“好好,大学生思想就是不一样,跟我们不一样。阿姨知道镇上有好几个不错人家的儿子,如果……” 谢大亚突然开口:“她还早,不用着急。” 她惊奇,望过去,并没有料到谢大亚会这么说。 谢大亚说:“既然考上大学,本质上还是读书人,学习还是最要紧的,嫁人也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你只管尽你学生本分,好好学习,毕业找份好工作。” “嗯。”她应声。 活了十多年,第一次谢大亚在人前护她,她内心异样,同时带点奇怪的欢喜。 当晚,吃完饭,谢怀宁洗完碗。 她家门口种了树,她在龙眼树下,厚重浓密的树叶笼在身上。 她和江焰通电话。 “我这里荒山野岭的,你就别来了,我过不了多久就回学校了。” 江焰说:“我就问问你家地址,没说要来,你紧张什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她说:“没。那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我早就回了,回了两三个星期了。” “你们宿舍还有其他人吗?” “就我一个,独守空房。” 听他这话,谢怀宁心疼,不由想到江焰独自一人孤零零的模样,“那你不会去外边玩玩吗?” 他淡定道:“我哪都不想去玩,我想玩你。” 她脸上一热,“你……我不是给你玩的。” 江焰不理会她,自顾自接着道:“我每晚都在想你,你坐着给我玩,你躺着给我玩,你跪着给我玩,你趴着……” 她听不下去了,“江焰!你再说我挂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想到一个词,尽管已经被她用烂了,她还是想说:“变态。” 他声音沉了几分:“好了,不说了,再说有反应了。” 夜幕低垂,凉风拂开,谢怀宁却觉得风扑在脸上,更加燥热了。 都怨他。 进家门时,谢怀宁脸还热着,用手扇了扇,迎面碰上了谢大亚。 谢大亚手背在身后,问:“去哪了?” “去外面吹吹风。”她说。 “嗯,”他欲言又止,终还是在她快错身而过之际,补充,“你要是在外面叫了男朋友,记得带回来,让我和你妈看看,给你把把关,听见没?” 谢怀宁神色错愕,第一反应是谢大亚已有所觉察,第二反应是谢大亚会这么说话? 见鬼了难道。 她说:“嗯,知道了,以后再说吧。”模棱两可的答案。 谢大亚问:“你现在有男朋友没?” 原来谢大亚并未察觉,她松口气,镇定道:“还没有。” 她还没有说出来的打算,至少,这一两年不会有。 “那行,我这提醒你一下,最好别找外省的男孩,最好找本省的,以后结婚生子和这里也有个照应。”谢大亚难得露出另一面,他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嗯。”她应道,又鬼使神差补充,“这个我也保证不了。” 回房,她有些恍惚。 她对他印象尚且停留在,成绩一下降就要“去打工”、没考好就“别读了”的阶段,面对这样的谢大亚,她短时间内暂未调整过来。 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在家呆了大概二十来天,她回了Z大。 江焰去车站接她,他发型没变,刘海依旧散落额角,只是两侧削得更为干净利落。他斜挎着一个小包。 谢怀宁背着双肩包,和他并排有些他拖着她的行李箱。 途中,他脚步一顿,空着的手朝她一扬,谢怀宁诧异地看他一眼,随后了然,挽住他手臂。 大城市,又是通勤时刻,地铁就像沙丁鱼罐头,哦,还是永远低头看手机的沙丁鱼。 人挤人,狭小的空间一位难求。 两人现在地铁门侧,江焰利用身高优势,为她腾出一个不那么狭窄的空间,尽管后背人多,他岿然不动。 她耳朵贴着他的胸膛,数他的心跳,一下,两下。 江焰压低脑袋,下巴在她发顶摩挲,手捏着她的掌心,食指紧扣。 出了地铁需要经过一段楼梯,没有电梯,谢怀宁仰头道:“我们一起抬上去吧。” 江焰勾唇,说:“忘了我之前干什么的?” 26寸的行李箱,装了衣服,,以及朱秀音给她塞的水果等等,并不轻,他却轻轻松松提起。 沿途经过两个小姐姐,她们合力提着行李箱,慢吞吞地上楼梯,看到旁边如风般掠过的江焰,长叹一声。 其中一个对着两人的背影,感叹:“这恋爱的酸臭味,竟该死的甜美!” 谢怀宁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像你一样大力。” 江焰问:“你要那么大力干嘛?” “这样再重的东西,我都可以扛起了啊,生活也会方便很多。” “不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提东西。” 谢怀宁笑着说:“难免会可能有那么一天,我需要自己提……”她的嘴被他一把捏住,话硬生生顿住。 “不可能有那一天,除非分手。”他压着眉,面色不悦。“谢怀宁,你想和我分手?” 谢怀宁摇头,江焰松开手,在她唇上舔了一口,“这就对了。” …… 大二伊始,谢怀宁依旧认真,在换届选举重当了部长。 新的学期,Z大又迎来了一波新生。迎新晚会前期准备,需要六名主持人,男女各三名。 当然,这并非随随便便选的,需要重重选拔。 大一一年来的历练,谢怀宁勇气胆量见长。抱着多尝试的心态,她参加了选拔,又有部门的指导老师老师力荐,她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成为其中一名。 谢怀宁素颜好看,上了妆更显清纯,穿高跟亦有一米七多,气质佳。 前期需要和搭档排练,她的搭档是宋瞿。 “宋师兄,我们这里接得好像不够熟练,重新再练一下吧。”她淡笑着。 宋瞿眉目清朗,说:“行。我觉得你的第二段,可能用一种更欢快的语气说,可能效果更好一些。” 她琢磨着,道:“嗯,等下我试一下。” 宋瞿看着她说:“对了,其实不必叫我宋师兄,叫我宋瞿就行。” 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她低头一看,是江焰。 “不好意思师兄,我先接个电话。” 她出了教室,站在走廊。 此时已将近七点。 “谢怀宁,我在你宿舍楼下,下来吃个饭吗?”江焰说,“刚才给你发微信,你不理我。” “你在宿舍楼下?”她问,“我现在不在宿舍,要不你先去吃着吧。” “你在哪?” “我在我们学校的教学大楼,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当了迎新晚会的主持人,所以我现在在排练。”她解释。 “那你具体在哪?”他问。 “我在北504。”她顿了顿,“你别过来了,很晚了,你先去吃饭吧,我可能没那么快结束,比较晚。” “行,老婆好好加油。”他也没多说。 Z大很大,虽然江焰不是这儿的学生,但却比C大还熟,食堂,图书馆,教学楼,各个学院大楼,他清楚所有的分布。 Z大出了名的男多女少。 他走在路上,耳朵佩戴蓝牙耳机,人群中很是出挑,辨识度高。不管是男是女,都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他来到北504,这是一间大课室,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的学生,排练中。 江焰一眼捕捉到那个纤细身影,她侧身对着他,修身t,灰色牛仔短裤,两双腿又直又细。 谢怀宁正面朝向一个男人,两人四目相对,她嘴里念着主持词,一派和谐。 看起来还挺愉快,她念完,然后那男人指着她手上的稿子,不知说什么,江焰见她频频点头,眉眼还带笑。 狠戾钻出狭长眉眼,杂糅成划不开的结。 很刺眼。 又人从教室出来,她是另一个主持人秦羽琪。她瞥见一个高大人影,眼神凌厉。 上完厕所,秦羽琪见江焰依旧在那,主动过去询问:“同学你好,请问你是来找人的吗?” 江焰说:“不是,我等人。” 秦羽琪一惊,这声音,低,且沉,和她的男搭档有得一拼,她目露欣赏之色。 跟另一个女主持分享,“快看门外,第二个窗边方向,惊现Z大帅哥。” 另一个女主持潇潇回头,秦羽琪紧张,扯住潇潇胳膊,“喂,你回头的动作别那么明显,小心被人发现。” “Z大长得帅的,我基本都认识啊,不认识的也基本见过,这个,这个我好像没看过诶。”潇潇说。 她人缘广,各个学院都有朋友,自然也清楚帅哥在各个学院的分布,当然,也可能有漏网之鱼。 秦羽琪说:“确实比宋瞿更帅一点。” “同感,准确一点,是更mn一点,不过宋瞿也算不错了。”潇潇说。 秦羽琪说:“估计是新生?他说他在等人,你说会是谁?” “可能是我们新招的小干?” 潇潇和秦羽琪的男搭档过来,两人迅速结束闲聊,继续投入排练,留下“未解之谜”。 谢怀宁心无旁骛,倒是宋瞿先注意到门外的人。 但宋瞿眸光只稍稍掠过,继续排练,即使门外的人眼神过于凌厉,他自泰然处之。 江焰轻“哼”一声,却并未打扰。 谢怀宁抬手看表,将近九点。排练结束。 她收拾自己的包,简单同宋瞿道了个别。全程,江焰目光锁在她身上。 江焰正欲上前,潇潇过去,非常自来熟:“过几天就要军训了,学弟做好准备了吗?” 若他是大一,就好搭话了,若不是大一,他会否认,并且会自报“我是大几”,也能缩小范围。潇潇想着。 然而,江焰挑起嘴角:“不好意思,我不是大一。” “噢是我看错了,那你应该是大二的学生吧,你是哪个院的呢?” “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江焰说,同时瞥见谢怀宁从教室出来,“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