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委屈地撅起小嘴,一抽一抽地憋眼泪。 “婶婶,我看不清,能先放我下来吗?” “看不清?” “嗯。” “小问题。”白草手腕一翻,拿着保证书念一遍,“想下来,先签名。” 小心思没能成功,秦殊吸了吸鼻子,一个没忍住吹出个大鼻涕泡泡。 啪。 气泡炸开的声音很小,偏偏秦殊听得清清楚楚。 脑子里轰一下炸开,心头密密麻麻爬上难以言喻的心情,窘迫上脸,连带脖子耳朵都通红一片。 秦殊心态炸了。 他怎么能在敌人面前流鼻涕! 太丢人了。 “我签,我现在就签,只要你放我下来,呜呜……” “乖。” 白草摸了摸她微卷的小短毛,抓住他的左手,在拇指上用铅笔涂了涂,按在保证书上。 秦殊泪眼朦胧中,看着白色纸张上印下一个浅浅的手印,恍惚听到脑海中有什么线断开。 完了。 他以后都不是自由身了。 抽抽噎噎地被放下,秦殊挂太久,两条腿都跟不是自己的,刚一碰地就软着腿歪倒。 白草顺手扶住。 想象中的栽倒没出现,靠在婶婶身边,半堵塞的鼻子闻到了香香的味道。 他心想,坏婶婶也不是全坏的,看在她扶了他的份上,原谅她一厘厘。 正想着整个人悬空,双脚离地,最后被搁在椅子上,眼前出现的手递过来一支笔。 “再补上名字就行。” 秦殊手印都按了,结果笔低头乖乖写上自己的名字,硕大的两个字写在灰扑扑的手印旁边。 白草站在边上,低头看一眼。 “秦歹朱?” 秦殊哽了两下,哇一下又哭出声。 他才不叫歹朱! 他这辈子都不要原谅坏婶婶。 …… 入夜。 许许多多的人内心都不平静。 哭累了入睡的秦殊还在叨念婶婶最坏。 白草睡前也在计算着冬小麦苗期追肥的量。 最忧心的,则是那些即将要离开山里的佣人,如今三三两两熟识的凑到一个房间里。 “真走吗?走了上哪再找这么好的工作去。” “通知都下了,不想走就等着被赶出去。” “听说这事是太太安排的,她没当过家不知道我们的重要性,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见她,好好说说。” “能行吗?咱们平时连太太的面都见不到。” “佳容最近不是在太太身边照顾,我们去找她。” 一夜未宁。 白草睡醒后,洗漱完照例朝大棚那走,出门就瞧见门外乌泱一片的人头,被推在最前面的是面色难看的谢佳容和夏火。 “都站在这干嘛?” 有资历老的见到白草面皮嫩,无端起了勇气。 “太太,别人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您还能不知道。”这话怨气十足。 白草挠了挠下巴,扫过在场一圈人。 虽然都不认识,但结合昨晚上的通知,她立马明白过来,轻轻一拍脑袋。 “我懂了。” “太太懂了就好,那您看这事……” “你们是来辞行的吧。” “?” 白草走出门,摆了摆手,“其实不用这么客气,有这时间不如早点回去收拾东西,省的一起走把路堵上。” “……” 这话让在场不少人噎到,更有心思活络的认为,她这是在打太极,便将话挑明了说。 “太太,我们都不想走。” 白草认真起来,“为什么呀?” “我们在和工作多年,早就把这山里当成是自己的家,我们不愿意离开。”声声句句感情充沛。 “真的吗?”白草笑得纯真,“你们真的把这当成自己家?” “对。”众人异口同声,难得这么统一。 “行,你们要是不想走,那就不走了。” “真的?” 底下人眼神相互传递。 看,年轻人就是好忽悠。 众人笑容刚刚挂起,就听到太太又补充一句。 “以前是我格局小了,不知道你们把这当家,好在现在知道也不晚。”白草依旧笑意妍妍。 有心思敏感的,察觉到不太对劲,只是已经来不及阻止白草开口。 “家里现在冬小麦正好要施肥,一会配比好就要追到地里。” “家里空地多,趁闲提前都规划起来。” “家里剩余的种子,壳厚的也都得找土找盆培育起来,入春移栽。” “家里……” 白草小嘴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将需要做的事情丢出来,听得在场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除了谢佳容和夏火。 俩人对看一眼,都看到对方在笑。 可不要笑,这群不要脸的人昨晚上可是闹了他们一夜,都是做佣人帮工的,真当自己脸大,就比他们高一等?呸,现在遭报应了吧。 终于,在白草一句一个家里事下,有人按耐不住打断了她。 “太太,这,我们以前的工作里没这些内容。” “以前你们是花钱雇来的佣人,现在都成家人了,肯定不会跟我计较这些。”白草上前一步,亲昵的握住她的手,“都是一家人,再谈钱可就伤感情。” “……” 啥意思?想干活不给钱啊! 被攥的手立马挣脱开,焦急地求证。 “你的意思,以后我们干活也没工钱?” “恩。”白草坦然点头,“本来就是开源节流才让一部分人离开,但是现在你们主动留下……” “太太!”有人不干了,“我就是来道别的,感谢秦家以前的照顾,我还要收拾行李,先走了。” “我还要提前叫车来搬家,也先走了。” “走走走,我们一起,车费平摊。” 呼啦啦,现场人瞬间走了一半,仔细瞧瞧,都是一些年轻人,留下来的就没那么好骗。 好在白草也没打算骗他们。 冲着早就出现,安静站在角落的小邵姐招招手,“这些人都打算免费留下,时间不早了,把工具发下去开始干活,就从挖土开始。” 她说的开荒不假,可冬天开荒最费人。 土也是要挖,不过育苗还太早,趁着现在有免费劳动力,也可以早早备着。 至于追肥就不敢真让他们上手,一个个都不会种地,别毁了她好容易长出来的麦苗。 这天起,山上莫名热闹起来。 从早到晚丁零当啷的声音此起彼伏,就是越干人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