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威把南唐太子被劫持的消息派人告知了董重,并且要求他用费苏和奚州来交换李复书。 李复书消失的这一两日,随他出使朔方的大臣们、平远军中的将领和平州的官员们早就急疯了。 此时他们收到了费威的来信,一面为李复书还活着欣喜,一面又为李复书此时的处境担忧。 董重召集众人商议营救李复书的对策。 他手里拿着费威的信,大怒道:“费威叛贼,图谋平州不成,竟然绑架了太子,我这就发兵攻打萦州,救回太子!” 一位京都来的大臣道:“董将军,若是贸然出兵惹怒了费威,恐怕太子就危险了,还是先答应费威的要求,用费苏和奚州换回太子妥当。” 董重手中有两万平远军,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了,至少可以与费威相持。 但如今李复书人在费威手上,再加上董重之前杀了费威的弟弟费宽,还占领了奚州。 若是此时出兵,惹得费威发怒,只怕李复书会有性命之忧。 董重又道:“用费苏和奚州换回太子,必须要上奏陛下允许才行。费苏远在京都,这一来一回就算日夜兼程,也得半个月才能到。” “这半个月里,但凡太子出了点什么事,我们这些人只怕都难辞其咎。” 平州距离京都千里之遥,就算是八百里加急,路上不停地换人和马,可一路跋山涉水的,其实最快也得三四日才能到。 就算皇帝一收到报讯就遣费苏来平州,路上日夜兼程,也得半个月以后才能到承州。 李复书身份尊贵,又是在他们与费威交恶的时候被抓走,一旦李复书出了什么意外,依皇帝护犊子的性子,只怕这些人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平远军中的一个将领愤愤地道:“都说杀降不祥,果然不错!” “当初盛金带兵在承州投降,柳弗思残暴不仁竟然将盛金的随行亲兵屠杀殆尽。如今果然应验了,先是费宽谋反图谋平州,后是太子遭费威劫持。” “出了这样的事,柳弗思远在承州无事,倒叫我们替她抵罪。” 承州与平州虽然都与朔方接壤,却相隔五百里之遥,并且柳弗思杀降早已经是在柳弗愠平定朔方之前的事情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又隔了这半年的时间,这人竟然还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卸到柳弗思的头上? 无论是费宽谋反,还是李复书被劫持,居然统统都成了柳弗思的错! 若是赵同在这里,定然要教训赵学尔:“你看我说的不错吧,名声于世人何其重要啊。” 一个人若是有了不好的名声,不管是隔了多长的时间,还是千里、万里的距离,人们总有办法把许多事情怪到他的头上。 再看那些在座的官员们,竟然与那个将领一起指责起柳弗思来。 他们没有发现,董重和方才诋毁柳弗思的那个将领,暗地里悄悄交换了眼神。 董重看着这些人吵吵嚷嚷了半天,才出声道:“如今再说是谁的过错也无济于事,还是想办法营救太子紧要。” “这样吧,把太子被费威劫持的事情八百里加急报给陛下知晓。” “除此之外,这半个月里我们也不能全无行动。我即刻发兵萦州,威慑费威,让他不敢对殿下不利,也让殿下安心。” 众人都无异议。 此时发兵萦州,一旦李复书出了事儿,至少他们积极营救过,而不是全然无所作为。 若是李复书仍然出了事,那便是柳弗思罪孽太深的缘故,天道要惩罚南唐,人力怎么能抗衡呢? 三日后,皇帝收到李复书被费威劫持的消息,他急忙召集了康宁公主和诸位宰臣们商议此事。 柳弗愠带着使臣团和朔方三王的嫡长子们回了京都以后,皇帝虽然没有把费宽谋反之事怪罪到他的头上,却也没再提让他接管兵部的事情,更别说宰臣之位了。 一个空有虚名的兵部尚书,这些日子柳弗愠心中别提有多郁闷了。 此时柳弗愠和章正也在商议营救李复书的大臣们之列,章正是来代行兵部尚书职权的,而柳弗愠是来被问罪的。 所以其他的大臣们都是坐着说话,只有柳弗愠是跪着回话。 皇帝心急如焚,指责康宁公主道:“我说不让大郎去朔方,你偏要他去,这下大郎被费威劫持了,你高兴了?” 康宁公主辩解道:“哪里是我非要太子去朔方的,是太子自己坚持要去的。” “都说杀降不祥,如今果然应了验,先是费宽谋反,现在连太子都被劫持了。” 她瞥了一眼柳弗愠:“当初陛下就应该治柳弗思的罪,再派其他人出使朔方,就不会有如今这许多事情了。” 皇帝此时心中亦十分后悔当初没有处罚柳弗思,但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了。 他焦急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想法子救出大郎才是要紧。” “让人即刻押送费苏去萦州,奚州也给费威,还有什么条件都一并答应他,只要他肯放了大郎。” 康宁公主道:“这些都给了费威也没什么,只是万一费威还是不肯放了太子怎么办?” “我看陛下应该增兵围守萦州,震慑费威,这样他才不敢对太子不利。” 一直跪在地上的柳弗愠立即反对道:“陛下,万万不可增兵围守萦州!” “费威一个小小郡王,董重的两万兵马已经足够威慑他。一旦陛下增兵,费威误以为陛下意在图谋萦州,他就更不会放了太子了。 “还是尽快派人护送费苏到萦州,让费苏劝费威放了太子,再让董重带兵撤回平州,以示陛下没有夺占萦州和奚州之意,这样才能保太子万无一失。” 皇帝觉得柳弗愠说的有理,道:“那就这样......” 康宁公主忙出言打断:“说来太子也真是可怜,一心想替陛下宣扬圣恩,怎奈却叫这起子不知好歹的朔方蛮子扣了去。” “先是授意费宽谋反,现又劫持了太子,我看费威分明是早就图谋造反了。” 她看着柳弗愠道:“我倒是要问问柳弗愠,你在朔方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一丁点儿端倪吗?” 皇帝觉得康宁公主说的也有理,立马责问柳弗愠:“柳弗愠,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朔方诸王个个儿俯首称臣,感念皇恩吗?” “这才多久就劫持了朕的太子,他们就是这么感念皇恩的吗?” 柳弗愠大惊失色,慌忙叩首:“陛下,臣出使朔方之时,费威确实向着京都的方向三呼‘万岁’” “费威还派了他的嫡长子费苏随臣一同回京都,臣也实在不知他为何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朔方再起动乱,却是臣办事不利,臣愿戴罪立功,送费苏去萦州,定会把太子安全迎回南唐。” 不等皇帝应答,户部尚书韩道生先出了声儿:“柳弗愠刚从朔方回来,朔方就出了乱子。” “紧接着太子刚到了朔方,就被费威劫持,这一切未免太过凑巧了,就像是有人故意设计把太子送到了朔方做人质一样。” “柳弗愠常年驻守西部边境,也常与朔方君臣打交道,莫不是被人收买,为他人作奸细谋害太子殿下?” 柳弗愠怒不可遏:“韩道生你莫要血口喷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柳家镇守南唐西境几十年,与朔方世为仇敌,如今竟然有人污蔑他是朔方的奸细? 柳弗愠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瞬时一片红肿。 他涕泪而出,与皇帝道:“出使朔方前夕,臣曾至太子府拜见太子,承蒙太子垂青,对臣期望甚深。” “太子待臣若此,臣又怎么会加害太子呢?这件事情章侍郎也是知道的啊!” 李复书曾经推荐章正做兵部尚书,皇帝应该知道章正是李复书的亲近之人。 这个时候若是章正站出来替他说话,皇帝便会相信他没有害过李复书了。 柳弗愠此时十分庆幸,当初章正向他示好之时,他没有为难章正。 谁知却听见章正道:“太子对柳尚书确是一片爱才之心,但柳尚书对太子如何,臣就不知道了。” 柳弗愠怒目圆睁地指着章正:“你……你……” 他此时悲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没想到章正竟然是个墙头草! 他纵起身来,想要撕了韩道生和章正这个两个小人。 还不等柳弗愠动手,皇帝先道:“来人,把柳弗愠押入大牢!” 很快便有侍卫进来控制住柳弗愠。 柳弗愠只是恨韩道生和章正这两个满嘴胡吣的奸臣,却并不敢违抗皇令,侍卫一进来,他便束手就缚。 因为章正的话,皇帝看柳弗愠的眼神更加可怕:“若是太子没事还好,若是太子有事,朕夷你九族!” 柳弗愠被押下去后,皇帝对章正道:“章正,朕着你即刻送费苏去萦州,用费苏和奚州换回太子,不得耽搁。” “你素来与太子亲近,朕相信你一定能把太子给朕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如果费威还是不同意放了太子,你就告诉他,太子若是有半点损伤,朕的十万大军就先屠了萦州,再踏平朔方!” 皇帝此时也不管什么大军西征劳民伤财,他只知道李复书若是有了丝毫损伤,他便要整个朔方为他陪葬。 章正忙跪下接旨:“臣领旨!” 他跪在地上,把头叩得低低的,没有人看见他眼中抑制不住的欣喜。 因为李复书的推荐,章正本也是竞选兵部尚书最热门的人选之一。 谁知半路杀出个柳弗愠,不但抢走了兵部尚书之位,还抢走了他在李复书心目中的地位。 章正在万般无奈之下,向柳弗愠示弱表忠心,但这不代表他就真的愿意低柳弗愠一头,也不代表他就从此没了野心。 如今机会再次降临到他的身上,便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柳弗愠。 果然,他得到了皇帝的重用,他相信,只要他能救出太子,兵部尚书之位终将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