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玖抽空回了趟苏家。 入了冬,天气寒冷，她妈刘华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就算有几个佣人天天伺候着，说到底苏玖还是不放心。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苏玖得了空。 刘华独自坐在餐桌边，桌上是满桌的菜，大都没动几筷子。 “妈。”苏玖敛起情绪，走进客厅。 “回来了？”刘华并不抬头，时不时夹起一块肉扔给一旁欢呼雀跃等待投喂的阿拉斯加犬，语气里带着无奈的叹息。 “您一人哪能吃这么多啊？”苏玖扬起笑脸，在刘华身边坐下给她捏了捏肩。 “你爸喜欢吃这些，他在世的时候每年的冬天我都给他做排骨冬瓜汤。”刘华叹口气,“有时候这些饭菜摆在这里,我也能感觉感觉旁边坐着人，你爸会回来跟我一起吃饭的。” “改天我去看看他吧。”苏玖抚过刘华的脸，皱纹爬满了双脸。 她记得,刘华一直都很傲气,处处洋溢着不服输的年轻气息，但是每每到了冬天,就好像老得特别快。 “嗯,昨天有人来家里送了两盒桃酥，你爸喜欢吃这个，你去看他的时候,捎上一盒,另外一盒，你就分给酒馆里的那些娃娃吃。”刘华嘱咐几句，手不经意在双眼上拂过,擦去了一些东西。 “知道了，妈。”苏玖鼻子有些发酸，但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努力把刘华从悲伤的情绪里面拉出来。 “天这么冷，不知道你爸他衣服穿的厚不厚，暖和不暖和。”刘华微微晃着身体，双手不停地搓着。 苏玖垂头。 她的父亲在几年前去世了，当时华南出现内鬼，苏玖父亲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远赴海外独自追那反叛的人，但势单力薄。 最后他成功拿到证据，华南也将反叛的人送进监狱。 不过可惜的是，苏玖的父亲最后被发现时，是被人打晕之后反锁在了冷库里，警察发现他时，尸体已经僵硬了。 那时正是冬天，天气寒冷至极，而苏玖和刘华的心比漫天白雪还要冰至谷底。 从那之后，苏玖心里也打了个结，至今都不愿进入华南的企业，只愿意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开一家小小的酒馆。 “妈，您别难过了。”苏玖又安慰几句。 [微醺]渐忙，苏玖没办法多待，告诉刘华如果家里不想待，就去酒馆。 永寿陵园。 苏玖去看了父亲。 清晨的墓园人不算多，由于面积巨大和墓碑的分散，人声隔得很远。只剩下冷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爸爸，我和妈妈都很想你。”苏玖露出悲哀的情绪，映衬着墓园的悲凉，眼底倏地泛了红，“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妈妈她每年冬天都会做冬瓜排骨汤，你要是想得紧，就回来看看她。” 苏玖本来是要陪着刘华一起来的，可是刘华说心里念着就好，若是见了面，还不知道要怎么难过，倒不如一直待在家里念着，好歹也是个盼头。 喃喃许久，苏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虽然早上的墓园太过寒冷和哀瑟，但环境清幽，心情倒是可以放下来，安稳不少。 苏玖缓慢挪步，风中掺杂着皮鞋在地上‘踢踏’的声音。 但很快，这一抹和谐就被打破。 前面出现了一个女人，看模样像是中年女人，用鸭舌帽和围巾将自己的面容盖的严严实实，手里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地对着面前的墓碑搞些小动作。 早上人不多，这个女人的动作很奇怪，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祭奠的。 苏玖打了个哈欠，朝着那边注意了几下。 等到走近时，才发现那女人手里的袋子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开始时只是四处张望，没有人之后才在墓碑上面涂抹，后来听见苏玖的脚步声，慌乱地将整个袋子往墓碑上倒。 “你在干什么！”苏玖厉声喝止，小跑上前试图抓住那个搞破坏的女人。 女人用力撕扯，挣脱了苏玖的束缚。 苏玖意外这个女人的力气这么大，追上她逃跑的脚步又四处望着寻找墓园的工作人员。 那个女人像是格外熟悉墓园的路线，每个拐弯都跑得极为巧妙。 风猛烈刮过，苏玖的双颊有些轻微的刺痛，而那女人的围巾也被风吹到身后。 苏玖伸手拽住围巾，那女人冷不丁往后摔去。 这一拽就将她的围巾连着鸭舌帽一同拽落在地上。 “王玥？”苏玖大惊，“怎么是你？” 王玥见是认识的人，用胳膊捂住脸，一只手胡乱地在地上摸自己的东西，捞了半天都没碰到自己的鸭舌帽和围巾，站起身来匆匆离开。 苏玖有些发懵，走回了刚才被王玥做了破坏的墓碑那里。 红色的油漆散发出剧烈的刺鼻气味，还未干去，正顺着墓碑上面字体的缝隙往下留。 苏玖从包里拿出湿巾，焦急地擦着油漆，手上沾了些许也顾不上。 擦了许久，虽然还不算干净，上面还残存了很多擦不掉的，但墓碑上照片的士人终于露出面容。 看起来是一个非常慈爱的女人。 脸上，嘴角，眼底，尽是笑意，满目温柔，将女性最美好的温润那面表达得淋漓尽致。 女人的右眼角下面也长着一颗泪痣。 苏玖皱眉，这么柔润的一个女人却要被王玥如此破坏，实在太可恶了。 她又拿出几张湿巾，擦着油漆的残痕。 “你在做什么？” 很平淡的语调，并没有任何不悦。 身后突然出现了男人的声音，毫无起伏的语气起伏，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苏玖回头，擦着墓碑的手僵住，“陆……陆津舟？” 陆津舟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色的瓶子，又拿出手帕沾了点液体。 他走上前，半蹲下去，手抚上墓碑，沾染了油漆也丝毫不管。 只是耐心的，一遍又一遍，擦拭油漆。 “她是……”苏玖试探性开口。 眼前的男人罕见的温柔在此刻显露，苏玖只觉得心颤。 但看着他的动作有着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苏玖又觉得难过。 “是我的母亲，”陆津舟闷声道，“她已经去世很久了。” “对不起。”苏玖说。 男人的回答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还是让苏玖觉得抱歉。 她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或许还能拦下王玥。 “你不用道歉，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责任。”陆津舟侧头看她，眼底的情绪微微缓和，示以安慰。 “可是王玥她……”后面的话苏玖停下了，觉得在他母亲面前，将这种话说出来实在太过残忍。 “不用担心，每年都是如此。”陆津舟擦拭好墓碑，随即站起身。 他将一束百合花放在墓碑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每年都是如此…… 苏玖难过的心情更甚，她往旁边走了几步，给陆津舟留下充足的空间来祭奠。 “百合花。”见他祭奠完毕，苏玖才开口。 “对，她生前很喜欢。”陆津舟淡淡开口，定神看向墓碑上女人的照片。 苏玖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手腕上取下那条百合花手链。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然后询问，“我可不可以把这条手链也送给她？” 陆津舟嘴角轻轻扯起，“你喜欢就可以。” 苏玖双手将百合手链放在墓碑前，学着陆津舟的模样也静静鞠了一躬。 “这条手链是之前在澳大利亚的时候一个老婆婆送给我的，说可以给人带来好运和吉祥。”苏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听当地人说特别灵，我还对着它许了愿。” 祭奠结束，苏玖跟着陆津舟一同朝外走去。 “许了什么愿？”陆津舟走得极慢，每一步都极其稳重踏实。 苏玖见自己跟他的步调不一致，快步走了几下调好。 陆津舟迈出左脚，她就跟着迈出左脚。 然后再是极其一致的右脚。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苏玖脑袋轻轻晃着，双手背在后面，“等它实现了我再告诉你。” “我猜你的愿望实现还要很久。”陆津舟面色温润，顺手将苏玖有些歪了的围巾整理好。 苏玖食指放在唇角轻轻颠了颠，然后反驳他。 “nonono，你这次可猜错了。”苏玖抚了抚男人刚才手掌落在围巾的地方，然后自信满满地说，“我倒是觉得，我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 “是吗？我很期待。”陆津舟突然停下脚步，直视苏玖的眼神，语气极其认真。 “你等着就是了。” 苏玖有些羞赧，眼神别扭地离开他大胆看过来的视线，双手不自觉攥紧了围巾。 陆津舟的确变了很多，苏玖一次又一次地肯定。 跟从前相比，苏玖觉得，他简直像是第二个人。 从前的陆津舟疏离且有距离感，又沉默寡言。 而现在，多了很多温柔，甚至远远盖过了他身上冷漠的那一面。 这都是苏玖最近才感觉到的，她以前认为自己喜欢的是陆津舟的那张脸。 现在才觉得，他的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每一句再也寻常不过的话都足以让她心跳加速。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某日，苏家小九待在酒馆角落里，神神秘秘的，嘴里还念叨着听不清楚的话。 陆斯羽：老板姐姐，你……最近入教了？ 苏玖：……我只是许个愿望。 小河：真的吗！这个手链是教会的信物吗？ 苏玖：是个屁的教会信物！是我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