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步(“闭眼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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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赐推门进来的时候,宋嘉茉刚换好枕套。   她抬头看了眼时钟:“十点零三。”   “晚了三分钟。”   陈赐淡淡扬起眉梢。   “怎么,要罚我?”   “那……那倒不至于,”她努努嘴,“不过我被子还没套,不如你帮我套一下?”   “然后你‘勉强’原谅我的晚归?”   宋嘉茉有理有据地颔首:“差不多吧。”   陈赐换好拖鞋,洗过手,站在她床边。   她床上摆满了各种玩偶,光枕头边就有两个。   陈赐随意瞧了眼:“东西挺多。”   宋嘉茉拽了个小羊抱在怀里,“我要抱着东西才能睡着。”   他嗤了声:“抱活的不行,非得抱玩具?”   宋嘉茉也很有底气,仰头回怼:“哪有活的给我抱?”   ……   他本就是随口一提,她也是随口一回,但话音落下,四目相对之间,气氛有一丝怪异。   …………   她轻咳两声,连忙撇开视线,道:“你先弄,我等会来查收。”   “……好。”   宋嘉茉在客厅等了几分钟,陈赐迟迟没有出来。   夜色安静,她泛起些困意,又强撑着等了十来分钟,还是没动静。   少女打着哈欠走过去:“弄好没有,我困死啦……”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恍惚觉得某一刻,像极了婚后生活。   但很快,绮思消散得无影无踪――   因为陈赐正坐在床头柜边,就着一盏小台灯,翻看她的手账书。   这是她五六年前写的,也不能称之为手账,因为扉页被她重点标注七个大字――   《陈赐作恶全纪录!》   宋嘉茉颤颤巍巍走过去时,陈赐正翻到第七页。   少女的字体秀丽,但又意外地可爱,带着些卷卷的圆滑感,力透纸背,看得出非常生气:   【我的哥哥,冷淡、恶劣、作恶多端,是个混蛋。】   她开始呼吸的那一刻,陈赐也缓缓、缓缓地转过了头。   宋嘉茉:“……”   谢谢,已经选好死法了。   陈赐好整以暇,挑眉:“我作什么恶了?说说看。”   她停顿两秒,连忙夺过本子:“哎呀,十几岁写的你也信,那时候不懂事嘛。”   宋嘉茉张嘴就来:“我的哥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个英雄。”   她笑嘻嘻:“长得还帅。”   陈赐:“……”   他施施然起身,眸光掠过去,“还有呢?”   宋嘉茉:“啊,什么还有?”   “你骂我骂了半本书,夸我就十几个字?”   宋嘉茉失语片刻,没辙一般地哼唧几声,耍无赖似的,蹭着他肩膀把他往外推:“明天明天,明天写个小论文来歌颂您――”   “我好困了,您大人有大量,先别跟我计较,让我先睡会儿,行不行?”   小姑娘身上温软,从嗓子里哼出来的像是气音,意外像柄小钩子,在谁的心上挠了一下。   “可以,”陈赐掀起眼皮,“如果这样骂哥哥,你能睡得着的话。”   “……”   ――她不仅睡着了,睡得还很好。   只是可惜第二天还得起早,她在被子里苦兮兮不愿意起,陈赐把她的被子剥开,将人扔进了盥洗室里。   接下来的一周,播音也很顺利,顺利地抵达周末,她终于可以睡个懒觉。   一觉醒来,窗外阳光正好,宋嘉茉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她拉开房门,正好和陈赐撞上视线。   他俩的房间相对,一个在书房左边,一个在右边。   有时候同步起床,看到对方拉开门,会有种镜像的错觉。   她揉了揉肩膀:“你怎么也起来了?”   陈赐:“找本书,去趟图书馆。”   “正好我也要去,”她拿了罐雪碧,“一起?”   他看起来仍有些困,缓缓眨了下眼皮,整个人透出一股从容的慵懒气息。   “你去干什么?”   宋嘉茉想了想,露出一口细若编贝的小白牙。   “去图书馆查阅资料,看怎么夸哥哥比较好。”   “……”   二十分钟后,他们出发。   上车后,宋嘉茉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哼着歌。   结果突然想起,刚刚出门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家里的司机。   她这才转头:“诶?郑叔是来载你去图书馆的吧?那我拉你一起,岂不是耽误你在车上补觉了?”   陈赐长指握着雪碧,仍在从困倦中缓神。   “那你放我回去?”   她仍旧笑眯眯:“不放。”   下了车,陈赐醒了不少,一罐雪碧也被喝得见底。   他扫了眼宋嘉茉:“你来图书馆,什么都不带?”   她神秘地说:“带了最重要的东西。”   “嗯?”   宋嘉茉:“我的脑子。”   “煮猪脑?”他反应挺快,“图书馆还能涮火锅?”   “……”   宋嘉茉抬腿要去踹他,结果他反应更快,长腿三两步迈上台阶,消失在门口。   她撇了撇唇。   好好的男的,怎么长了张破嘴。   她来图书馆,照例还是为播音社。   一切都是如此地相似,江寺和费列先到,在三楼吵架,她随后劝架,最后尹冰露登场。   参加十佳社团的录音还没弄,他们在讨论要怎么做比较好。   这一聊就是好几个钟头过去,临近中午,他们打算出去觅食。   知道陈赐也在这里之后,江寺强烈建议,让她带着哥哥一起。   宋嘉茉当然不会抛下陈赐,她先整理好东西,然后下楼了。   他应该在一楼看书。   她找了一大圈,终于在某个书柜旁看到他。   陈赐正倚着书架,长指间夹着一本《本草纲目》,不急不缓地翻着页。   他看书的时候很认真,睫毛微微敛着,日光从他身后投落,洒下一圈带着光的绒毛。   宋嘉茉不想打扰他,站在一边等着。   突然,旁边钻出来一个女生,脸颊微红,递给他一张纸折的爱心。   然后更加害羞地快步走开。   宋嘉茉根本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是女生的电话号码。   ……陈赐,招蜂引蝶的祸水!   她撇了撇嘴,尽管知道他应该不会打开看,但还是不由得紧紧盯着他的指尖,观察他的动作。   很好,算他守男德,果然没将纸条展开。   他将书页的最后几行看完,这才合上书本,放进书架里。   陈赐抬起眼,只见平整的书架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双眨动的眼睛。   宋嘉茉表情含羞,递给他一张纸折的小兔子。   她期待地抿起唇瓣。   陈赐蹙眉,狐疑地打开来看――   【请客吃饭吗?[害羞]】   “……”   话是这么说,但中午这顿肯定还是宋嘉茉请客。   其实她小金库的钱一直挺多,只是总没什么安全感似的,很少动用。   今天是社团出来吃,自然得她出钱。   结果她就是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再回来,陈赐就已经把账结了。   对面,江寺和尹冰露吃得投入,费列正戴着耳机在听歌。   她低声同陈赐附耳:“你怎么买单了?”   陈赐:“不是你说的?”   “我只是随便一说呀,哪知道你真付账了。”   “那你回去转我。”   “啊?”   “我说,如果你真――”   她:“啊?”   陈赐:“……”   “能给公主殿下买单是我的荣幸,”他挺无语似的,舌尖抵了抵齿关,溢出道气音,“满意了?”   宋嘉茉赞许地点头:   “孺子可教。”   终于,最后一片肥牛被尹冰露抢走后,江寺结束了战斗。   他问陈赐:“哥哥下午还在吗?”   “不在,”宋嘉茉代为回答,“篮球社的人租了个桌游厅,喊他过去玩呢。”   陈赐把玩着手机,顺口道:“一起?”   宋嘉茉正要拒绝,江寺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   过去的路上,她问江寺:“那边都是篮球队的人,我们去干嘛?”   江寺理直气壮:“去玩啊。”   “……”好有道理。   宋嘉茉也被说服了,于是她就抱着去玩的决心,在一楼跟大家打了招呼之后,直奔二楼的游戏厅。   篮球社的人真懂享受,这里面全是桌游,联网、实战、单机,应有尽有。   宋嘉茉走近,目光锁定了一个小方桌。   上面串满了小人,还有很多操控杆。   二楼就她一个,于是她跑到楼梯口,朝下喊道:   “陈赐,要不要上来玩?”   没有回应。   但是十秒之后,脚步声响起。   一分钟后,陈赐出现在二楼。   他道:“我为什么要上来陪你玩?”   “是你邀请我来的,我是客人,你是主人,你当然得招待我啊。”她很有道理似的。   “行,”陈赐嗓音淡淡,“输了别哭鼻子。”   宋嘉茉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正以为她要说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哭鼻子――   小姑娘松了松肩膀,斗志昂扬:“我怎么可能输?”   “……”   三分钟后,比分0:9。   她是0,陈赐是9。   玩了几局之后,她差不多弄懂了游戏规则。   就是操控小人踢球,谁先踢进到对方球门,就算谁赢。   “我刚刚是没有搞懂,”宋嘉茉摩拳擦掌,“再来一把,这次一定。”   ――0:10。   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比分成功从个位数变成了十位数。   她开始耍赖:“你起码得让我进一个吧?我是0多不吉利啊,我起码也得是1!”   “行,让你一个。”   终于进了一个球,她凑过去,调整比分。   陈赐:“机器不是会自己记?”   “这个计数有问题,”宋嘉茉说,“你没发现错误吗?”   “我进了一个球,所以相当于你输了一个球。”   “所以我加一,你减一。”   “没有问题吧?”   “……”   你尊重数学吗?   一顿操作猛如虎后,比分顺利从0:10变成了1:9。   陈赐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打的,他的进球居然还能倒退。   紧跟着的一局中,宋裁判依然有话要说。   宋嘉茉:“这里是你赢了一个球,我输了一个。”   “但是我的输真的是输吗?”   陈赐已经不在乎比分了,抄着手,看她还能怎么吹。   宋嘉茉酝酿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把比分改成了2:8。   陈赐:“怎么不说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编不出来了。”   “………………”   李威领着大家上楼时,嘴里还在隆重介绍:   “上去看看陈赐吧,他们应该在玩桌上足球,陈赐这个很厉害的,我从来没见他输过。”   结果走到二楼,定睛一看比分,14:0。   妹妹是14,陈赐挂零。   李威:“……”   草。   十五分钟后,宋嘉茉收工。   “赢麻了。”   ――当代桌球大师?宋小井如此说道。   江寺拉着费列去玩战斗游戏。   费列骂骂咧咧地坐下,两个人一边吵架一边打。   尹冰露自我投入,在玩占卜,说是测感情。   宋嘉茉陪他们闹了会儿,又去楼下的狼人杀凑了凑热闹,这一天才结束。   新的一周,广播属于万雅。   宋嘉茉本来在做题,也没关注,结果听到“冷知识”三个字之后,恍惚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了看头顶广播,又和尹冰露对视了两秒。   尹冰露:“我靠,这什么意思啊?”   前桌的女生回头:“怎么了?”   尹冰露:“你听广播了吗?她们今天也在讲冷知识,这是宋嘉茉的创意啊!”   那女生惊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   “哪有,竞争关系。”   尹冰露说:“上上周是她们,一点新意都没有,很古板;然后我们是冷知识,效果还不错,她这就用上了?真不见外啊。”   女生说:“可能觉得你们的很好,就拿来用了吧,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除了她,大家几乎都不知道,毕竟上周也是这个内容,感觉不到太大差异。   “真不要脸啊,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尹冰露无语,“脑子长在屁股上吗,自己一点东西都想不出来。”   “等等,”尹冰露突然反应过来,转向宋嘉茉,“她今天好像录十佳社团的内容吧?她难道用我们的创意提交??”   宋嘉茉撑着脑袋:“看来是的。”   尹冰露:“……”   “她录这个,那我们的还有什么竞争力??”   宋嘉茉舔了舔唇瓣,说:“我再想想别的。”   ……   那天晚上,她翻遍了手边的所有书籍,一直熬到凌晨两点。   直到窗外的第一盏灯亮起,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崭新的创意。   这天中午,本该归万雅的广播,被宋嘉茉临时申请录音,交到了二组的手上。   午休铃声响起,她用最快的速度,再次扫了一遍全文。   少女音调清脆:“苏比躺在麦迪逊广场的那条长凳上,辗转反侧。”   各个教室里都愣了几秒。   “嗯?今天改讲故事了吗?”   “正好哈哈哈,我正嫌每天听冷知识太重复呢。”   她讲的这个故事很简单,欧亨利的《警察与赞美诗》,一个叫苏比的流浪汉,找尽各种办法,想要进入监狱,以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但他的入狱之旅尤为艰难。   想吃霸王餐被人赶出来,在大街上砸玻璃也没用,终于吃到霸王餐,侍者却不找警察将他扔了出去……   铺垫到最有意思的部分之后,她开始换成了英文。   “Inacigarstre……”   当然,并非全部都是英语,她每念出一句,都会用中文解释里面的生僻词。   再给出足够长的等待时间,让大家自主翻译。   校园里开始传来些躁动声音。   “雪茄店,拿走男人伞之后呢,你快说啊,怎么跟追更一样!”   “英语课代表呢,快快快,上来一起翻译,我真的很想看他坐牢。”   “笑死,我看偶像剧想俩人接吻都没这么急。”   宋嘉茉娓娓道来。   随着故事的发展,几乎所有人都在认真翻译。   “啊……偷了别人的伞,结果那个人也是捡的?”   “到底什么时候进监狱!”   “进不成了,你听:动人的隐约飘进苏比的耳朵……他灵魂里……是灵魂吧?灵魂里突然起了奇妙的变化。”   “要洗白了友友们,陶醉于音乐了,他决定要重新做一个好人。”   “revlutin,革命吗?”   “对。”   ――可正当主角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时,一转头,被逮捕了。   宋嘉茉:“Curt,法庭。”   “感谢大家今天的收听,广播二组播音为双数周,下周再见。”   校园安静几秒,旋即传来一阵爆笑:   “我草,进监狱了??”   “哈哈哈哈哈这反转牛啊!”   “故事不错,精彩,好评。”   正巧,有几个做完卫生的学生路过广播室,边走还在边讨论:   “广播二组是双数周吗,那昨天呢?”   “不是她,声音不一样吧?”   “懂了,她是二组,那昨天的应该是一组,我就说怎么没内味了。”   “能打败昨天的宋嘉茉的,只有今天的宋嘉茉!”   ……   广播室外,不远处的某个教室里,万雅收回了目光。   她旁边的孔映久久没有说话,她不由得有些懊悔。   听说十佳社团的事,舅舅介绍了电视台的孔映总监给她,说孔映是这个活动的总指导。   她那天亲自去找人见面吃饭,还被宋嘉茉撞见,因此说了广播一二组的事情。   孔映有些好奇,询问学校情况,她便说一切都好,还请孔映来学校听。   谁知道今天临时换了宋嘉茉上场,效果还……这么好。   漫长而短暂的沉默过后,孔映开口道:“听那些学生的意思,你之前发给我冷知识的那段录音,是广播二组的创意?”   万雅顿了下,这才说:“是她们先播的,大家都喜欢,我想着反正也是一个社,基调一致最好……”   孔映:“你经过原创人的同意了吗?”   她整个僵在原地。   孔映就这么看着她,仿佛知道她不知怎么回答,还偏要问出个结果似的。   目光如炬,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万雅的鼻尖洇出汗,整张脸也全红了。   “我……抱、抱歉,到时候提交的录音会改掉的。”   但孔映仍陷在座位里,没有说话。   万雅的眼眶慢慢红了,半晌后,一滴泪砸了下来。   孔映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落在万雅耳朵里,更是灼人。   椅子响了声,孔映起身离开。   万雅吸着鼻子,不敢回头去看。   宋嘉茉刚关好播音室的门,就在拐角处撞到一个人。   女人穿着驼色的风衣,内里绸制白衬衫,很干练的模样,气质熟悉。   她努力回想了许久,才想起,几天之前,她们在电视台见过的。   是万雅挽着的,那个总监。   很显然,女人也看了她一会儿,二人同步认出彼此。   孔映问:“今天的广播是你读的吗?”   她啊了声:“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孔映笑了下,“你的创意很有趣,也很能调动听众的积极性,我挺喜欢。”   顿了顿,孔映抽出张名片,递给她:“我是孔映,北江卫视新闻部总监,如果你以后想来实习,随时和我联系。”   宋嘉茉心头一跳,双手捧着接过,一时忘了言语。   她盯着名片看了会儿,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我一直很喜欢电视台的。”   小姑娘睫毛垂着,看着乖巧又虔诚,让人冒出点喜欢。   孔映的笑意深了些,与她交谈起来:“你是文化生吗?”   宋嘉茉点点头,“是的。”   “感觉你有天赋,如果到时候要改考播音,没有合适的老师,也可以问我。”   孔映道:“加微信的时候,记得注明一下来意。”   ……   女人离开后,宋嘉茉仍有些不真实感,直到捏了捏脸颊,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将那张名片弹了又弹,烫金材质在阳光下泛着无法言喻的漂亮色泽,一颗心怦怦跳了好多声,好像离梦想越来越近。   傍晚放学,她留了挺久,把所有作业写完,还刷了几篇阅读理解。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铃声响起,她这才收拾好书包,慢吞吞又小心翼翼地,走出教学楼。   刚走到高三楼下的贩卖机,按钮只来得及碰一下,冷不丁地,旁边覆上道暗影。   是陈赐,他半倚在柜机旁边,抄手问:“怎么还没走。”   “今天……写卷子,留晚了。”   陈赐漫不经心应了声,又伸出手,提了提她背后的书包。   “装什么了,这么重。”   她心跳得像打鼓,怕被他发现,又竭力伪装镇定。   “就装了书,平常也这么多。”   “怪不得就长这么高,”他嗤了声,“脱下来,我帮你拿。”   她乖乖把书包卸下来,肩上顿时轻了大半。   一起走的时候,陈赐好像很少帮她拿书包。   他今天和之前不一样,但她又因为这份不一样,生出一丝丝的雀跃来。   很快,陈赐在路上遇到同学,那人和他打招呼:“要不要一起走?”   转眼,又看到他背后的宋嘉茉,笑道:“你妹妹也在啊。”   “嗯,正好碰上了。”   宋嘉茉听到这句,悄悄低下头。   哪有那么多正好,分明是我故意。   故意磨蹭到最后一个放学,一直在等下课铃,再假借买水之名到你们楼下,才有了这场“偶遇”。   少女心事迂回,有理由的时候光明正大,等到没有理由,又变得小心翼翼。   只是想跟他一起放学而已。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慢慢走着,冷不丁地,听见他的声音:“地上有钱?”   宋嘉茉抬起头,又连忙摇了摇头。   方才那男生已经走了。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发什么愣,陈赐走到她面前,偏头,手指弹了弹她的脑袋。   “公主殿下,脑子里装太多东西,也容易长不高。”   她没好气:“背得重长不高,有脑子也长不高,你怎么不干脆说我是侏儒。”   陈赐笑,不跟她计较,扬了扬眉,“坐车回去?”   方才的伶牙俐齿在此刻收声。   少女沉默了一会,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想走回去。”   头顶灯光在她眼里缀了颗星星,她眸光动了下,问:“可不可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走回去,也许是这样可以顺理成章地多待一段时间,在某种程度上,又显得更加亲近。   陈赐俯身看她。   他长指搭在肩上,扶着她摇摇欲坠的书包,就那么顿了半秒,又起身,答:“行啊,走吧。”   沿途要路过公园,陈赐绕了进去,她就跟在他后面。   他们是正常距离,影子却靠得很近。   陈赐的长指垂着,她的双手也状似随意地放在身侧,偶尔借着拐角灯光一低头,二人的身影很快粘连又分开,像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时刻,曾偷偷牵过手。   她轻轻抿唇。   陈赐:“偷偷高兴什么?”   “……”   “没,”她摇头,义正言辞地说,“你看错了。”   宋嘉茉急忙转头,想躲避他的视线,结果没想到旁边有个石雕,她一转头,下巴直接磕了上去。   她吃痛地哼了声,捂住下巴。   不是很痛,但太突然了,突然放大了伤口处的痛觉。   陈赐找了个长椅,拉着仰头的她坐下,再将书包放在一边,买了瓶水来。   “手拿开,”他说,“我看一下。”   宋嘉茉仰着头,缓缓挪开手。   面前忽然一暗,是他压了下来。   纸巾沾水,少年俯着身,用湿润的绵柔面擦拭她的伤口。   偶尔没注意,带着水渍的指尖,会蹭过她的肌肤。   有点凉。   她不敢看他,目光乱晃,脸也不由得往左偏。   陈赐正在检查还有没有别的擦伤,啧了声,腾出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又挪了回来。   太近太近的距离。   她能看见他的睫毛、鼻尖,还有脸颊上的绒毛。   陈赐又抬了抬她的下巴,检查完毕之后,视线回到她脸上。   下巴好像又被人抬了一下,宋嘉茉大脑一片空白,灵魂停摆,见他望向自己,没有挪开目光。   眩晕的灯光给人一种他在凑近的错觉,她撑不住,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睛。   陈赐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下一秒,她听见他含着点笑意的声音:   “闭眼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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