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密室中。 姜行舟攻进皇宫后第一时间便来了这里,彼时这里堆积了无数妃嫔的尸体,血流成河。后来宫人们打扫了好几遍才将浸在砖石缝隙里的血迹清洗干净。 养心殿,他先前也来过无数次,里头大的陈设倒也没怎么变,可是无论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所谓的密室。 后来,他转念一想,依着景和帝的性子,既是不想被旁人窥探的秘密,自然是该建的格外的隐秘些。刚巧那会儿他又得去接宝鸢和儿子,这一来一回便耽搁了好些日子。 现下妻儿皆都回来了。 他的心也定了。 他便让人将褚泉接进了宫中。 “你是父皇的心腹,朕只问你可愿帮朕照看着整个皇宫。” 褚泉是自小净身的,大半辈子都浸在这皇宫里,出宫的这几年他虽银钱不缺,可总觉得日子没个盼头,也没个滋味,如今姜行舟问了,他便跪下磕头。 “只要皇上不嫌弃老奴老眼昏花,老奴愿意伺候皇上。” 密室位于龙榻的下方。 按下机关后,龙床上的隔板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来,褚泉拿着灯盏先一步下去。 “这是先帝特意为你娘准备的。奴才伺候先帝多年,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妃嫔这般上心过,奴才记得当年你娘过世后,先帝还大病了一场。” 他在前头絮絮的说着,依次将墙壁上的油灯点燃。 姜行舟听了他的话,只抿着薄唇。 这深情也只是演给他自己看的吧,他的父皇是如何踩着兄弟的尸骨夺下帝位的,又是如何对待他的亲生母亲的,姜行舟从褚泉的口中也听出了一二。 当年她的母亲是罪臣之女,做了孙家小姐身边的奴婢。 她明明不爱父皇的,可却偏偏被父皇强行留在了身边,还有了他。 昏黄的光下,他终于看到了母亲的样貌。 女人约莫双十的年纪,神色温柔,只这温柔里却多了几分女子身上少有的坚毅,她的眼睛很好看,透亮而清澈,双眸里有着无奈。 即便只是画像,可姜行舟还是感受到了女人身上的冰冷。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各样的情绪杂糅交织着。 褚泉继续道:“这是怀上你的时候,画师给画的。” 姜行舟立在画边良久。 如若没有他,那个时候她的母亲大约会以死来对抗到底吧。 小孩子大多比较黏着父母,白日里小姜昶吵着闹着要去小妹妹家里玩,可真到了夜里,又开始想家了。 小家伙也不闹,只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 冯效来劝不行,苏诗沁劝了也不行,小妹妹来劝反倒是让他哭的更大声了。 “娘亲有了爹爹是不是不要昶儿了,爹爹真讨厌.......” 好容易将人给哄睡着了,隔日一早小家伙一睁开眼睛就闹着要找爹娘,冯效生怕怠慢了小祖宗,忙备了车马将人给送回了宫里。 小人儿昨儿晚饭没吃几口,一早回来后见宝鸢还没起,又自己脱了衣裳,钻进了被窝里陪着宝鸢一起睡了会儿。 起来后又一道吃了早膳。 宫中的御膳自是比外头好上许多,小家伙昨儿晚上做了一夜噩梦,只以为爹娘不要他了,现下挨着宝鸢坐了,胃口也好了许多。 吃了两个糖包后,才想起来问,“爹爹呢?” 宝鸢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姜行舟的心情郁郁,出了密室后便见到母子两人黏在一起说话的温馨模样,不觉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大步走了过去,将母子两人一起搂进了怀里。 “爹爹,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又走了呢。” 小人儿的话音软软的,勾住他脖子的小手也软软的,直将姜行舟的一颗心都给融化了,他笨拙的拿着筷子将最后一个糖包夹到了姜行舟嘴边。 “爹爹,这是最后一个糖包,昶儿特意给爹爹留的。” 姜行舟一口咬住了糖包,这糖包直甜进了心里。 小人儿又玩闹了会儿,便由着宫婢带出去玩了,小家伙这次学精明了,也不去远的地方,就在屋门外的空地上玩,这样一抬头就能看到爹娘了。 宝鸢看时不时朝着屋里望的儿子笑了笑。 “昶儿自小性子细腻,我想着他约莫不是太子最好的人选,况且皇上...正值盛年,也无需早早便立下国本。” 一想起昨晚姜行舟缠着她时的模样,宝鸢的面上烫的厉害。 姜行舟将人搂进了怀里,细细的嗅着她发间的香味。 “我刚才见着我娘的画像了。” 难怪刚才出来时见他满怀心事的样子,宝鸢伸手揽住了男人劲瘦的腰,“十月怀胎,一朝临产,天下间的母亲莫有不爱自己孩子的。” 姜行舟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以后一定做个慈父。” 他很庆幸,他看清的够及时,且宝鸢对他也是有情的,若真成了一对怨偶,那么他的儿子便不是在爱和期许中降生的。 “你何时对我动心的?” 宝鸢沉默了许久。 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自己无数遍,可却没有答案。 或许是她重生回来的那一晚,慌乱中闯进了小院里,冲进了男人的怀中;或许是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里;又或许是分开后的这几年。 只男人的身体忽的紧绷了起来,他的双手攥着女人纤瘦的肩,一脸严肃的看向了她。 “难不成是因为昶儿?” 他心下一阵慌乱,喃喃道:“若不是有昶儿,你甚至会躲我一辈子,对不对?” 宝鸢见男人如此较真的神情,“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 “这问题难道很重要吗?” 左右她都已经跟了他回了京,做了他的皇后,作何还要究根到底的问呢。 宝鸢偏不如他的愿,自他的胳膊下钻了出去。 “昶儿,娘跟你一起去花园。” 姜行舟上早朝时数次走神。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苏自荣悄悄的让人问了周栋。 周栋摆了摆手,“苏大人不必担心,这世上能让皇上烦忧的只有一人。”跟着又道了不是,“现在又多了一个。” 苏自荣了然。 周栋又道:“大人放心就是,回头我让皇后娘娘去哄哄皇上,也就没事了。” 回家后周栋便将此事告诉了夏荷。 夏荷便拉着冯芷仪一起进了宫。 三人多年未见,且先头又因为要赶路回京,一路上姜行舟总霸着宝鸢,是以三人重聚后也未好好说过话。 宝鸢听了夏荷的话,直笑的前仰后合。 夏荷一脸茫然,“娘娘这是怎么了?” 宝鸢笑的停不下来,自打那一日姜行舟问了她,她没给他答案后,这几日男人总是变着法的想要她开口,她心中憋着坏,咬紧了牙关偏就没松口。 不想这倒是来了个旁敲侧击的。 宝鸢道了没事,又同夏荷两人一道用了午膳,说了好大一会子话才将人送出宫去。 午后。 日头正好。 宝鸢想着马上要到端阳节了,又想起在小院时,她缝了些驱蚊用的香包,不想男人却收藏至今。她忙去小厨房里做了豌豆黄,又让儿子给送去了养心殿。 殿中,姜行舟正在看折子,只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站了一下午也没听里头翻了一页。 正纳罕着呢,就瞧见小太子艰难的迈过了门槛走了进来。 “爹爹,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娘亲说爹爹最爱吃甜食。” “娘亲还说这是给爹爹做的,我求了她许久,她才给了我一小块。一会儿爹爹能分一半给我吗?娘亲做的糕点最好吃了。” 姜行舟夺过食盒,护在了怀中。 “你娘亲都给你做过那么多次点心了,这还是头一次给爹爹做呢。” 小人儿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一旁的小太监见小太子离开后,殿中的空气似乎都松快了。 里间姜行舟打开食盒,拿出一块豌豆黄咬了一口,可下一刻他就皱起了眉头。 他低头闻了闻手中的豌豆黄。 他的皇后真的是愈发的大胆了,居然敢在给他的点心里头加了醋。 可转而他却笑开了,将余下那些加了醋的豌豆黄都给吃了。 他想, 约莫这才是宝鸢真实的性子吧,从前他在她跟前顺从和婉,不哭不闹,约莫那个时候真的如她所言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吧。 这头宝鸢朝着一旁的宫女招了招手。 “养心殿里可传出消息了?” 那宫女只低着头,不知为何宝鸢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似的。她也没在意,只听那宫女道:“回娘娘的话,养心殿一直没动静呢?” 宝鸢皱起了眉头,低语道:“没道理啊?” 难不成男人改了性子,竟也没将那食盒和那碟子加了醋的豌豆黄给扔出来?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天晚上姜行舟便让宝鸢领教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末了宝鸢实在没了力气,只红着眼睛求他。 姜行舟却咬牙道:“白日里你和儿子一道作弄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皇后,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不光今生逃不掉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休想逃掉。” 男人撂下狠话,行动上也愈发的狠了起来。 宝鸢只觉身处于滔天巨浪里。 “夫君,便饶了我这一次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姜行舟又问了她。 “若是没有昶儿,你还会回到我身边吗?” 宝鸢先是点了头。 可男人不满意。 宝鸢又“嗯”了一声。 姜行舟依旧不满意。 直到宝鸢在他耳旁轻轻说了一句话,男人这才放过了她。 她说, “王爷,宝鸢心悦你已久。” “这一次是真的。” 姜行舟心里高兴,待反应过来后想要追问,可怀中之人却早已睡着了。 他喃喃道, “难不成上一次说的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呀。。。。感谢在2021-09-2020:39:38~2021-09-2121:5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