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赤乌城行了百余里路时看见个驿站,丁小秋下了马,写了封信交予驿卒。 信是写给宋彰的,告诉他自己大概在四个月后再去内司报道,让他勿担心。 因为自己是宋彰一手推上内司百户的位子的,若是带着这身灵动境一阶的修为去见内司指挥使葛大人的话,他怕丢了宋彰的脸。 毕竟,百户至少得是生死境的修为才行。他担心自己若是就这样去内司报道怕是会被人在背后戳手指头,说此人不过是宋彰和贵妃娘娘强行安排进来的,连最起码的修为要求都没达到。 所以丁小秋决定寻一个地方闭关苦修,尽可能的在四个月内突破至生死境后才去内司报道,这样一来腰杆也稍微挺的直一些。 把信交给驿卒后,丁小秋继续向南而行,他打算去邱不逢的南水帮山寨呆几个月,因为那处寨子位于深山之中,僻静清幽,适合修行。 待行至一处名为苏家垄的地界时,只见六名英招司内司的总旗押着三辆囚车从乡道上迎面走来。 只见三个囚笼内是塞的满满当当,足有四十余号人。 此时一名总旗发现了迎面而来的丁小秋,待看清楚他那一身内司的百户官服后立即下了马,一路小跑到丁小秋的马前躬身一拜。 “卑职见过百户大人。” 说完这名总旗抬头望了望马上的丁小秋,讪笑道:“请大人恕卑职眼拙,没认出您是内司的哪位大人。” 丁小秋微微颔首,道:“不怪你。我这才从外司调任过去,还没去报道,以后就认得了。” “原来是这样,那卑职就恭喜大人了。” 丁小秋用马鞭指了指囚车,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人,押往何处??” “回大人。这些是犯了案子的工部侍郎的家眷,奉杨月盈千户大人之命将他们押往内司听候发落。” “工部侍郎??就是前阵子因贪腐案查出私通光复会逆贼的那个??” “正是!” 丁小秋猛的回想了起来当日自己在内司刑狱帮杨月盈审案的场景,正是自己让工部员外郎黄平把事都推到这位工部侍郎的头上。 想到这里丁小秋尴尬的干咳了两声,挥了挥鞭子:“知道了,快去吧。” “是!” 说完丁小秋继续前行,经过囚车时故意瞥过了头去。 “哇……娘!!!我饿……” 此时一道孩童的哭喊声引起了丁小秋的注意,回头望去,只见一名满面污垢的妇人被挤在囚笼的一角,双眼空洞无神的望着笼外,任凭一名三、四岁哭闹的孩童摇晃她。 “娘、娘……饿…我饿……哇……” 丁小秋停下了马。 他注意到了这名妇人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起码是六、七个月的身孕。 这场景立即让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哎……作孽……” 轻叹一声,丁小秋调头回去,叫停了车队。 那名总旗忙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丁小秋皱眉犹豫了片刻,问道:“这些人押到京城后,会如何处理??” 总旗挠了挠脸,道:“这个…卑职也不知道呢,具体的还要听候杨千户的发落。不过…大概也就是男的充边军,女的进教坊司或是终生为奴吧……” “那……小孩呢??” “小孩么……一般来说男孩也是充边军做个杂役,大多会夭折于途中,女孩么就不用想了,肯定是扔到教坊司去了……” “哦……” 丁小秋点了点头,瞄了眼那名哭喊的孩童和怀孕的妇人。 “来,你过来。” 丁小秋对那名总旗勾了勾手指,总旗见状立即下马凑了过去。 “大人,何事??” 丁小秋指着囚车低声问道:“那名怀孕的妇人是那个死了的工部侍郎何人?” 总旗扭过头去望了望,遂回道:“回大人,那是案犯的一个远房外甥的媳妇,一直投靠于他家,杨大人的命令是无论是否近亲属,只要是长年居住于工部侍郎府上的全部抓。” “哦,那这妇人的丈夫呢??” “这个…好像是去年年底犯急病死了。” 丁小秋闻言点了点头,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了过去,低声道:“卖我个人情,把那妇人和她孩子放了,如何?” “啊??” 那名总旗不敢接银票,连连摆手,苦着脸说道:“这…这可是杨月盈千户大人要抓的人,卑职怎么敢私自放了……” 丁小秋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你回去就说这娘儿俩跑了,没抓着不就是了??毕竟是个远房外甥的媳妇,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这……” 总旗不敢当面拒绝丁小秋,又不敢放人,只是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一个劲的作揖。 “这样吧,你就去和杨大人说,就说是我要你放了他们的,要怪便来怪我,如何??” “大人那,你可别为难下官了,要不您跟着我们一起回京,当面去找杨大人要人,岂不好??” “屁话!!”丁小秋抬高了声调,“我这有急事要去办,哪有空去京城?” “这…这……” 见这名总旗支吾了半天还是不肯放人,丁小秋不耐烦的咂了咂嘴,从怀里掏出了杨月盈的腰牌扔了过去。 “这下可以放了吧??” 总旗接住腰牌一看,顿时双目瞪圆。 “您…您竟然有杨大人的官职牌???” 丁小秋喝道:“还啰嗦什么!!这还不能让你回去交差么!??” “可以可以、马上放人!!” 说着总旗双手哆嗦着把腰牌还了回去,却被丁小秋推开了。 “这个腰牌你就带回去还给杨大人吧,免得她不信你。” 总旗应了声是,小心的收起了腰牌,随即转身打开了牢笼。 正准备放人时,只见他扭过头来讪笑道:“这个…这位大人,卑职能否看看你的官职牌?” “哟,不错,够警惕的。” 说着丁小秋从腰间取下牌子扔了过去。 总旗接过腰牌,细看了起来。 只见紫铜所铸的腰牌正面刻着“大昊英招司内司正百户职”几字,再看反面,刻着“丁小秋”三字。 “原来是丁大人!!呵呵,丁大人莫怪卑职要查验腰牌,这在外行走还得谨慎些不是……” 说完总旗双手递还了腰牌,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把那名妇人和孩童拉出了囚笼。 “呵呵,大人,人放了,您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总旗搓着手,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望着丁小秋刚掏出的那张银票。 “很好,有劳了,你的这个情我记下了。” 说着丁小秋将银票递了过去。 “一路辛苦了,去和弟兄们吃顿好的吧。” “哟…多谢大人看赏!!”总旗乐呵呵的接过银票,“今后在内司还得多仰仗大人的关照那……” “好说、好说!快回去复命吧!” 待车队走后,丁小秋下了马。 只见那名妇人将孩童护在自己的身后,浑身哆嗦着望着丁小秋。 毕竟在她的眼里,这眼前一身漆黑官服的男子和抓捕他们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大…大人……我…我这有身孕…您…您别……” “切…” 丁小秋翻了个白眼,从包袱内掏出些干粮递了过去。 “瞎想什么呢,我是那种畜生么??只是看你们可怜顺手救下你们而已,快点给孩子吃些东西吧,饿的哇哇乱叫的……” 妇人犹豫了半晌,哆嗦着接过干粮,可还是满脸狐疑的望着丁小秋,不敢动手中抓着的干粮。 “行行行…”丁小秋摆了摆手,“我走远些行了吧??赶紧吃,吃完了再说。” 说着丁小秋牵着马走到了前方的一颗树下。 那名妇人见状立即抓出一把干粮塞到了孩童的手中,顾不得满手的泥污,自己也抓起干粮往嘴里猛塞。 丁小秋远远看去,摇了摇头。 此时他又回想起了那霜草店的百骨冢和自己的身世。 “哎……这狗日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