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约站了一会,望着窗外,夜色深沉,后半夜了,傅念卿折腾了半宿,没有派人去叫庆王萧暐,反身回屋里。 堂屋里的顾如约问丫鬟的对话,傅念卿全听见了,此刻觉得深深的孤独和绝望,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萧暐一点都不在乎。 顾如约看出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一脸坚定,“你不能放弃,没有你,你的孩子怎么办,他太弱小,别忘了,你是他母亲,你要保护他,相信我,你一定行,我们一起再试一试好吗?” 顾如约的话显然打动了傅念卿,她死了,她的孩子谁来照顾,她能放心交给萧暐吗? 傅念卿点了点头,顾如约看见她眼中的坚韧,傅念卿是个坚强的女人。 稳婆、老仆妇,赵夫人和顾如约四个人都给她鼓劲,生产过程消耗了傅念卿体力,在这一念支撑下,她顽强地积聚起全身的力量,双手抓住床栏杆,拼劲最后的力气。 随着她一声叫喊,稳婆惊喜地叫了声,“生出来了。” 听见这一声,傅念卿一下失去全部的力气,浑身像水洗的一样,甚至连看一眼初生婴儿的力气都没有了。 稳婆抱着孩子,喜悦地声音,“王妃快看,生了个大胖小子。” 捏着一把汗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像打了一场仗。 顾如约看稳婆手中的孩子,男孩不假,可不是胖小子,婴儿瘦干,不足月的缘故,看上去像一条二三斤重的鱼那般大。 稳婆给婴儿放进铜盆里,仔细地洗干净了,皱巴巴的婴儿有了点模样。 赵夫人走出去,想给庆王报个喜,堂屋没有庆王。 县令赵襄迈步走进门,看见夫人问;“生了?” “生了。” 赵夫人笑着说;“生了,生个男孩。” 县令赵襄很高兴,四处看没有庆王,问屋里丫鬟,“庆王呢?” “送魏侧妃回房了。”丫鬟道。 县令赵襄也不派人,自己亲自去报这个喜讯。 庆王萧暐赶到时,屋里已经收拾利索,顾如约给了稳婆赏钱,稳婆欢天喜地的拿厚赏走了。 萧暐走到床前,傅念卿静静地躺着,苍白虚弱,萧暐说;“你辛苦了。” 傅念卿眼睛不看他,王妃跟前的那个婆子说;“王爷快看看孩子。” 萧暐俯身看着躺在傅念卿里侧包裹着的小婴儿,看了半天,父子骨血关系,萧暐的目光柔和。 傅念卿冷冷地看着他。 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粥、小菜和鸡蛋,这是赵夫人吩咐厨房准备的。 赵夫人好心,说;“王爷喂王妃喝粥?” 萧暐刚想接过粥碗,傅念卿说了一句,“我自己吃。” 萧暐尴尬,顾如约解围说;“我来喂吧,你刚生产完,哪里有力气拿碗。” 顾如约接过碗,坐在床沿边,婆子给傅念卿垫高,顾如约一口口喂她喝粥。 傅念卿消耗体力过大,感到饿了,吃了一碗粥和一个鸡蛋。 母子平安,顾如约悬着的心放下。 她们不能在此地逗留,这里离京城太近,如果仗打起来,这里很危险。 傅念卿吃完,顾如约示意萧暐出去。 两人站在廊庑下,远处天际微微泛着鱼肚白,地上积雪发着清冷的光,顾如约说:“七弟妹刚生产完,不能长途跋涉,七弟可有什么打算?” 萧暐似乎已经想好了,说;“念卿先留在赵府,等一个月后,我派人来接她去西南。” 看样也只能如此了,产妇和新生儿都禁不住舟车劳顿。 顾如约进屋,傅念卿躺着,正侧头看孩子,神情温柔。 看她进来,说;“五嫂,因为我你们在这里已经停留一晚上,天亮了,你们赶紧赶路去西南。” 萧暐随后进来,站在床前,“念卿,你跟孩子现在不能离开这里,留在赵府,等一个月后,我派人来接你。” “好。” 傅念卿余话不说,继续看孩子。 赵夫人进屋,“偏厅已经摆好早膳,庆王爷和晋王妃先吃早膳,我准备了干粮,路上带着。” 顾如约说;“庆王妃不能跟我们一起走,烦劳赵夫人照顾,一个月后我们派人来接走。” 赵夫人说;“你们放心走,一个月后保证孩子大人养的胖胖的。” 用过早膳,顾如约等人要离开津阳县,顾如约来看傅念卿和孩子,“你安心养身体,不久我们就见面了。” 萧暐走过来,夫妻有话说,顾如约出去了。 大家在宅门前上车,少顷,庆王萧暐从宅门里大步走出来,上马,一行人继续赶路。 她们不知道,昨日,就在庆王府的人刚出京城,京城五门接到命令,城门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禁军在皇宫里搜遍了每个角落,没找到两个假太监。 文武群臣被扣押在皇宫里一间偏殿,怨声载道,听说查什么混入皇宫的假太监,有的武将谩骂。 乾清宫的火灾扑灭后,杨皇后回到乾清宫,听高玉贵说乾清宫混进来两个假太监,问:“你还没想起来那两个人是谁吗?” “奴才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来,瞧奴才这记性。” “是宫里的人吗?” “高个的不像是太监,好像不是宫里人,矮个的一直没说话,像个女人,奴才看不是宫里的人。” 杨皇后思忖,“不是宫里人,你又常见,所以觉得眼熟,只有一种可能,是经常出入宫闱的人。” 能够进出皇宫,来去自由的,只有皇子公主王妃等人。 这两日朝中大臣,都聚在乾清宫门前,可朝中文武大臣不经常出入皇宫,因此也不是朝臣。 杨皇后道;“派人到各个王府,公主府查问,前晚哪位王爷公主进宫了,火灾发生时都在何处。” 高玉贵亲自带人去各个王府公主府。 杨皇后走到龙床前看梁帝萧淙,萧淙昏睡着,患病后身体虚弱,又中了毒,昏睡中时而抽搐。 杨皇后看梁帝眼神厌恶,依着她的性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了老皇帝的命,以免留下后患,现在有人发现皇帝被人下毒,事情败露。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宁王萧炟心软,不肯弑父,杨皇后直觉坏了大事。 宫女回禀,“皇后娘娘,午膳送来了,摆在偏殿。” 杨皇后扶着宫女到偏殿用膳,有心事,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命人撤下去。 倚在榻上,闭目,心绪不宁。 高玉贵慌慌张张地疾走进来,“皇后娘娘,奴才去各个王府,庆王府和晋王府人去屋空。” 杨皇后腾地一下站起来,挑起细眉,“原来是他们,跑了?” “奴才看早跑了。” 京城五门紧闭,也没搜到假太监,原来是顾如约捣的鬼,顾如约来过乾清宫,见到梁帝萧淙,皇上中毒的事很快全天下都知晓了。 杨皇后跌坐榻上,似乎看到各路勤王之师,正朝京城而来,不觉手足冰凉。 急忙道;“快去请宁王殿下。” 冬日午后的阳光淡淡的,照在积雪上,没有热度融化。 京城南城门打开,一队禁军冲了出来。 庆王府和晋王府的人兴师动众的阖府迁往西南,一路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这队禁军大半天就追到津阳县,打听出庆王府和晋王府的人曾经在此地停留。 这队禁军直奔津阳县县衙。 庆王带着侍卫护着晋王妃和庆王府女眷沿着官道往西南方向走,一路没有追兵,顾如约有点奇怪,她们逃离京城,不出一日宁王萧炟和杨皇后就能得到消息,乾清宫两具太监的尸首大概早已被发现,宁王萧炟竟然没有派兵追赶她们。 一行人晓行夜宿,怕有追兵,不敢耽搁,十几日后,离晋王西南封地还有一半的路程。 庆王萧暐派容安带人打前站,一个侍卫返回来,翻身滚下马背,“庆王殿下,晋王殿下的大军先头部队已经离此不远了。” 大家一听,欢欣鼓舞,萧暐命,“不休息了,继续赶路。” 往南走,天气越来越暖和,女眷们脱掉厚实的棉衣,换上夹袄。 黄昏时分,她们经过湘水河,沿着河边道路前行。 前方沿着河边多人马迎面而来。 侍卫中有人喊,“前边是晋王殿下的军队。” 顾如约看见队伍里高扬的旗帜上挥洒晋王二字。 夕阳下,湘水河蜿蜒曲折,波光粼粼。 打头的纵马而来披着金灿灿霞光,耀眼夺目意气风发的英俊男子正是萧逸,身旁马上清隽高贵的公子正是容安。 萧逸的坐骑飞奔来到跟前,晋王的军队停住,庆王萧暐下马,“拜见五哥。” 萧逸下马,俩兄弟拥抱,萧逸说:“七弟,听说你们在前面,我带人先来接你们。” 萧逸说着,看向第一辆马车,顾如约探身出来,作势要往下跳,看见萧逸盯着她看,停住动作。 萧逸大步上前,一把抱了个满怀,把她抱下马车。 顾如约脚落地,萧逸的双手像铁钳一样,掐住她的纤腰,没有松开,“如约,你来了。” 顾如约离开京城,没人掣肘他,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兴兵讨伐。 顾如约贴着他身体,鼻端萦绕熟悉的清爽的男性气息,迷恋地不舍得离开这久违的温暖的怀抱。 顾辞从马车里跳出来,顾如约羞赧,推萧逸。 顾辞端正地行礼,“拜见晋王姐夫。” 萧逸摸了下他的头,“又长高了。” 西南大军随后到了,萧逸命原地宿营。 晋王的军队在湘水河畔支起帐篷,埋锅造饭。 顾如约站在帐篷外,太阳落山了,夜幕笼罩着延绵群山,西南多山,不像北地是平原地带。 帐篷里,萧逸跟萧暐,容安,吕道贤等将领商议京城的形势。 夜晚,四周放哨的士兵来回走动,大山沉寂,沿河各个营帐里亮着灯,连成一片,颇为壮观。 商议完了,众位将领走出中军大帐。 萧逸来到顾如约身旁。 解开鹤敞,披在她身上。 顾如约侧头看他,眼睛像天上的星星明亮。 “逸郎,我给你写的信,你烧了吗?” 她在每一封书信里放上几片花瓣,四季变化放入不同的花。 “我全部保留着,还有哪些花瓣我也收藏起来。” 那些花瓣枯萎了,留在心底的记忆不曾褪去。 融融月光下,他们依偎着坐在草地上。 顾如约的手指无意间碰到萧逸腰间挂着的香囊,这是去年萧逸生辰顾如约送他的,香囊上绣着一对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