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留的客人不少。幕僚和不少的门客都在前院的外跨院,只是身份不同,要留下宁楚珩,只能给这位将军准备一个独立的院子。 好在王府中分的比较细,楚王长子的院落附近,还有两处小院,楚王做主让人清扫了,留宁将军和他副将一宿。 姜定蓉全程都是板着脸。 奈何她戴着面甲,就算板着脸也无人知晓。 宁楚珩醉的睁不开眼,全都是他那个副将干笑着不停道谢,在楚王派了人陪同的情况下,副将扶着宁楚珩去往了小院。 几乎是前脚人一走,后脚姜定蓉就不解的问:“父亲为何要留下他?” “这是宁将军想要做的,你连这个都看不清了吗?” 楚王笑呵呵送走了人,回过头来,看姜定蓉的眼神多了一些深意。 姜定蓉抿唇:“……忘了。” 她疏忽了。 宁楚珩一个将军,不远千里来到北楚,与楚王府上醉饮,可不是为了在楚王府蹭个院子睡一觉。 偏她在面对宁楚珩时,忽略了这种细节。 姜定蓉被父亲提醒了一下,立刻冷静下来。 “宁楚珩借着醉酒留在府内,怕是想探听些什么。” “我顺水推舟让他留下,就是让他探的。”楚王哼了一声,“只要他没探出来你肚子的孩儿是他的就行。” 姜定蓉淡定:“就算让他知道也无妨。不过最好不是现在。” 楚王看了眼自家闺女。行,现在算是恢复冷静了。 不然想刚刚一样,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姜定蓉回到自己院中,终于把这沉甸甸的面甲摘了,耳朵两侧都勒出了红色痕迹。 啧。 宁楚珩这一趟来的让她猝不及防,什么都没有准备,一切都这么仓促。 还编了这么一个谎言出来,那就在宁楚珩离开之前,她都得戴着面甲。 石兰刚习惯性进来服侍,姜定蓉忽然想起来,一拍脑门。 糟糕,险些忘了石兰。 只要宁楚珩不是个蠢笨的,看见石兰在这里,用膝盖想也知道里面有问题。 “宁楚珩来了。” 姜定蓉说完,石兰立刻理解了主子的意思:“属下要躲出去吗?” 姜定蓉颔首:“你先去军营,等他走了再回来。” “至于这段时间……”姜定蓉想了想,“得把辛夷叫回来了。” 辛夷是她身边另外一个侍女,与其说是侍女,倒不如说是她的副将。常年跟她在军中,此次前往王都,姜定蓉带走了石兰,留下辛夷,就是在军中留了一个副将。 姜定蓉又吩咐了一个亲兵,是个圆脸的女子,让她当做丫鬟端了茶往小院里去一趟,就说是来看看宁将军醉酒如何。 过来没多久,亲兵回来复命。 “少主,那宁将军已经睡下,并未起身,另外一位将军说睡不着,想欣赏府中夜景,问属下要了灯笼。” “嗯,让他欣赏。派人跟着就是。”姜定蓉坐在梳妆台前拆着发髻,闻言又吩咐了一句,“宁将军身边服侍的人不用一直盯着。叫府上的护卫都长点心。” “是!”亲兵得了命,又退了出去。 天气炎热,姜定蓉沐浴过后有些睡不着,索性就坐在书案后,点了灯看了会儿书。 “少主。” 守在房门外的亲兵急匆匆敲门,等室内的婢女开了门后,脚步极速走到书案前。 “刚刚护卫来报,说是宁将军似乎已经离开了院子。” 姜定蓉翻书的手一顿。 叹气。 就知道他不是个安分的。 想了想,姜定蓉索性又把面甲翻出来戴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要是个胆儿大的,直接来窥探,她要是一个不注意没有戴面甲,这乐子可就大了。 姜定蓉刚戴好面甲,重新坐回书案后,继续翻看她的兵书。 身边婢女替她添了一杯安神茶。 北楚的夜晚是干燥的闷热,开了窗还能稍微透点气吹吹风,若是关上窗,差不多就是一个蒸笼。 姜定蓉自从怀了肚子里的崽儿,总觉着自己不耐热了,戴着面甲又捂着,让她心里很是烦躁。 坐了片刻,她就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拎起一张薄被,出门在廊下的长椅上铺开薄被,而后躺下。 不知不觉却是在室外吹了一会儿风中睡着了。 一觉醒来,还是在凌晨天不亮的时候,被赶回来的辛夷叫醒。 “少主不是一个人的身子,这般贪凉,容易生病。” 辛夷和石兰的不同,在于她年长几岁,曾经有家有子,为人处世极为老道,经验之谈也较多。毕竟是生过孩子的人,趁着黎明天不亮之际赶回来,却看见自家少主在廊下贪凉,无奈推醒她。 姜定蓉坐起身时,习惯性手背搭在额头,却碰触到冰冷的金属。瞬间清醒。 好家伙,她不但是在室外睡了一觉,而且还是戴着这么一个笨重的面甲? 忽然就很生气了。 姜定蓉心情不好极了,起身恹恹地。 “辛夷,想个法子,赶他走。” 辛夷自然知道少主口中说的是谁。 宁将军从王都到北楚也有多日,昨儿又是在楚王府设宴款待,今儿自家少主就这么不耐烦,八成问题就出在了宁楚珩身上。 辛夷到底不知道自家少主和宁楚珩的事,淡定说道:“宁将军此行不过是做陛下的眼睛,亲眼见过少主有孕,自然就会折返。” 姜定蓉可不这么认为。 若是真的只是确定她是否有孕,那么此刻,宁楚珩就该率兵折返了。 烦。 姜定蓉在廊下睡了一觉睡得倒是舒服,就是脸上一直戴着面甲,耳朵两侧靠近脸颊的位置,都捂得起了红疹。 八成是闷热所致。 姜定蓉对着镜子里的脸左看右看,觉着面甲不是最佳选择了。 但是她也不能戴兜帽帷帽这种东西。在王都她长长戴,一旦让宁楚珩觉着眼熟了,这可只是一层纱,随意就能掀开的。 最后姜定蓉思来想去,让手底下人用纸做了一个空白面具出来,顺便派人去打探小院的情况。 宁楚珩昨儿不知道在府上怎么逛哒了一圈,姜定蓉还记得父亲的意思,让他逛,让他探,也不知道昨儿一晚上,他是否有所收获。 去了小院的亲兵回来,说是宁将军尚未起身,副将不停道歉,说将军酒量浅,怕是要多睡一会儿。 行吧,姜定蓉无所谓了。多睡一会儿就让他睡,最多就是给他留个早膳和午膳。 他到底是客,总得离开王府。 姜定蓉等手下做好了硬邦邦的纸面具,随身携带着,用过早膳直接带着辛夷去往军营。 她此次偷袭夷族,俘获了一股军队的小首领。还未来得及去审问,这次时间刚好,她去军营也能避开宁楚珩。 军中将士大多知道姜定蓉有孕,一开始见她还把她当做什么金贵宝贝,说话都不敢大声,等她率军偷袭夷族回来,将士们又变回之前模样,该干啥干啥,半点不拿少主当孕妇。 尤其是姜定蓉手下的亲兵们。本来差不多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和她相处最是随意不过。 她骑着马刚到军营,才走到自己帐中,迎面就是一大坨冰,险些贴到她的脸上。 “少主!” 握着冰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笑得一脸得意:“看,属下给少主弄了什么好东西!” 姜定蓉啧了一声。 这是她的亲兵富饶。 别的富不富不知道,主意倒是一箩筐,绝对的富饶。 他拎着的还是满满一桶,全是大坨大坨的冰。 姜定蓉顿时来了兴趣,把手伸进冰桶里,才刚碰到冰,就让辛夷连忙拦着。 “少主!忽然接触这么冰冷的,仔细受寒。” 姜定蓉后知后觉,哦对,她现在是肚子里揣了个崽儿。好麻烦,没有之前那么随便了。 收回手,姜定蓉问他:“哪儿弄来的?” 北楚冬里有十分丰富的冰,藏冰足以支撑整个北楚渡过炎炎夏日。但是藏冰大多是有专人分发,能让富饶拎着一桶来的,就没可能。 只能是富饶自己弄来的。 “嘿嘿嘿,少主,属下这些冰,可都是用硝石弄出来的!”富饶还在给姜定蓉献宝,“看看,这么多!” 姜定蓉白了他一眼。 硝石是用来做火药的。属于军中重要物资,富饶再蠢笨,也不会去用军中的硝石来做冰。 只能说,富饶让她看的不是冰,而是硝石。 “哪儿弄得?” 姜定蓉的问法基本一直,但是问的内容却不同。富饶自己也知道,乐呵呵回答道:“之前属下带人去巡视时,不小心掉到一个洞穴里,那个洞穴表面的土壤里有不少的硝,特别特别多!” “属下就带人找了一圈,不单单是洞穴里,周围一里地外还有个沼地,也有大量的硝。属下这一看不得了,若是全部弄出来,少主,咱们火药不缺了!” 姜定蓉嘴角也扬起笑。 军营里最怕短缺,缺火药,武器,缺粮草,缺各种军需。 富饶发现了硝地,那么起码短时间内,楚军的火药问题不愁了。 开战也经得起消耗。是个极大的喜事。 得了这么大一个喜讯,姜定蓉去审问夷族人时,心情也不错,乐意跟他多掰扯几句,确定对方一个字都不愿意吐露,也不耗费时间,直接给夷族人开价,一万两黄金赎回他,若是不赎回,也无妨,养着就是一口饭。 之后姜定蓉问清楚洞穴所在地,富饶派人刮下的硝准备的地方,率马跑了一趟。 这一趟跑了足足一天,等她折返城池时,夜色都降临了。 姜定蓉骑马走到城门附近,忽然想起来她的面具,赶紧戴上,一路就这么回到王府。 她去往堂厅,只有楚王一个人背着手对着舆图发呆。 “父亲。” 她摘了面具。 “嗯。” 楚王头也不抬:“儿,过来看看。” 姜定蓉走了过去,父女俩一起看着这张大大的舆图。 “这儿,是东境。这儿,是王都。”楚王用短匕首指着,最后在一处点了点,“这儿,是北楚。” “东境距离王都的距离,只有北楚往王都的一半。” 姜定蓉听到这里,微微蹙眉。 “父亲的意思是,东境不安宁?” “岂止。”楚王呵了一声,“姓宁的小子昨儿逛哒了半晚上,我是不知道他弄明白什么没有,但是本王从他身上,弄明白了一件事,东境有异,非同小可。” 姜定蓉一愣。她就出去了一天,父亲就从宁楚珩身上知道了东境的消息? 而且听父亲口中的意思,似乎东境的异动,或许会威胁到王都。 她连忙将富饶那儿得到的消息告诉父亲。 “硝石……嗯,我知道了。” 楚王想了想,“阿年,明儿你去驿站,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宁小子。” 姜定蓉一愣:“告诉……他?” 而后转念就想明白了。 “也是,就算硝地是北楚发现的,就算这是楚地的事,但是涉及到军火,不得不慎重。得通过他的口,告诉陛下,我们没有瞒报。” 楚王听完女儿的话,叹了口气。 “是这个道理,毕竟陛下是个小心眼的人啊……” 姜定蓉很清楚这一点。 若是楚地有了一片硝,瞒而不报,只要陛下有心发难,就是一处罪过。 说是北楚由楚王统治,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北楚也是陛下的北楚,涉及到军火相关,不得不多想一步。 但是她不太想去见宁楚珩。 “阿父明儿召他来说话不行吗?” 姜定蓉不情不愿。 “我儿,你今儿出去了一天,算是躲了,可你不想想,宁小子的目的就是北楚的少主,你一直躲着,他见不到你,岂不会一直留在北楚,要是留上几个月,你还真的要戴几个月的面具?” 姜定蓉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鸡皮疙瘩都冒了一身。 “罢了,早点解决他也好。” 次日清晨,姜定蓉重新戴上面具,带上辛夷前往驿站。 已经是辰时过半了,姜定蓉带着辛夷在驿站的堂厅等了许久,只等到了宁楚珩的一个亲兵。 还是她之前见过的。 “少主,万分抱歉。”那亲兵皱着脸,一副尴尬,“我家将军昨儿喝得太多,宿醉未醒。” 姜定蓉冷笑:“怎么,宁将军又喝醉了?不知道北楚哪家的酒这么勾人?” “这……少主,这是您王府的酒啊。” 亲兵抓了抓脑袋,“昨儿我家将军在楚王府,被楚王殿下留下用膳,顺道就留了酒。倒是不知道楚王殿下擅饮,我家将军回来的时候,路都走不稳了。” 姜定蓉眨了眨眼。 哦,她爹做的。 父亲的确擅饮,因为父亲从下的熏陶,导致她也爱喝酒。北楚的酒又浓烈,她喝多少都可以。但是宁楚珩是王都人,王都的酒她喝过,更绵软些。宁楚珩初来乍到被父亲拉着喝上一天,起不来太正常了。 “既然如此,那我下午再来吧。” 姜定蓉起身。 “可别!”亲兵连忙摇头,“少主若是不介意,不妨同小的一起来,小的再去叫一叫,说不定知道少主在外头,我家将军就得顾忌颜面,不敢贪睡了。” 姜定蓉想了想,还没有见过宁楚珩醉酒是什么样子,一时也忍不住好奇,带上辛夷,跟着小亲兵上了楼去。 小亲兵前头推了门,姜定蓉后脚跟进去。 “将军。”小亲兵撩起床帐子,“快些醒醒,楚少主来了!” 躺在床榻上的男人裹着被子一动不动,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姜定蓉也不靠近,就在门口看着,倒是觉着有趣,嘴角噙着笑,看男人赖床。 小亲兵叹了口气,而后放大了声音。 “将军!陶姑娘来了!” 床上的男人猛地一头坐起身,还未睁眼,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念念?” 宁楚珩疲倦地睁开眼,只看见门口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瞳孔一缩,翻身下床就追。 “陶念念!” 作者有话要说:姜定蓉:吓得我赶紧跑。 营养液一千了,加更+1,我得加油! 红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