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钱要看沈知意手里的金牌,沈知意不舍得给。 银钱:“不舍得让人看,但舍得拿它打我。” 沈知意:“嗯,我很是后悔,怎么能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打你。” 银钱笑着挠头,绕过去踮脚看了,稀罕道:“是纯金的吗?好大一块!沉吗?” “打你的时候,没感觉出?”沈知意笑完,小心翼翼收进怀里,他谨慎得很,才不会让银钱看见他把这金牌藏到哪里去。 银钱有了金牌傍身,整个人都比之前笔挺了,昂首挺胸扶着沈知意进殿休息,开开心心闭门,跑回来问他:“公子,那牌子是皇上什么时候给你的?” “就你多嘴。”沈知意笑眯了眼睛,“有些饿,可有什么吃的?” “有的!”银钱奔了出去。 沈知意确定他离开后,才小心翼翼掀开床褥,把金牌藏在了最里头。 铺好床躺下,如今压在这块金牌上,思及班曦,他心口一抹烫。 班曦走之前,怎么安慰,他都放心不下,死死拽着她的衣角摇头,可能是这种脆弱感让班曦动了心。 她说:“不然你试试以色侍君?你若让朕满意了,朕就给你个护身金牌。” 沈知意错愕许久,慢慢凑上去,抚摸着她的脸,轻轻印上了一吻。 “……换陛下的牵挂就可。” “朕怎能食言?”班曦轻笑一声,显然也颇为满意,安抚道,“朕这就让长沁把牌子送来给你。只是有一点……你万不可拿它来胡作非为,你要记住,你在昭阳宫所做的一切,朕的有办法知晓。” 沈知意眼中带笑,点头道:“我会拿它作护身符的。” 拿到护身金牌,沈知意原想应该没有用上的时候,却没料到,这第二日,就得把金牌给搬出来了。 头疼。 茶青方知道后,会如何应对呢? 搜宫不成,茶青方还会想什么办法击碎他的安宁? 沈知意坐了起来,叫了几声银钱。 银钱远远应了声,拿帕子垫着碗鸡汁烧笋一路小跑进来。 “怎么了公子?” “朱砂最近在做什么?” “养猫呗,还把猫给养丢了。” “丢了?” “不丢,那猫能偷福康宫的东西?” 沈知意愣了愣,无力笑道:“那怕是借口……丢没丢,还另说。只是找个由头到你房间里,好找个机会把东西栽赃给你。” 银钱:“哎唷,那我现在就把屋里的东西全扔了,把那门给锁上,反正如今都是陪公子睡内殿,也没怎么回去过。” 沈知意点了点头:“去吧,东西就算了,好好收着,门锁好。” 银钱把铺盖卷一背,锁了门,呸了两口唾沫,粘了两张白条,这才颠颠跑回来,把床褥朝旁边一丢,说道:“公子,我就随你一起睡了!” 沈知意轻轻嗯了一声,扶着他的胳膊喝了半碗鸡汤,沉沉睡了过去。 入夜,银钱睡得正香,还轻轻扯起了鼾,但美梦还没完,就被沈知意摇醒。 “……嗯?公子?什么事?” “几时了?” 银钱:“啊?不知道啊!黑天了都!怕是半夜了!” 沈知意懵了会儿,说道:“心里难受得很……” 银钱马上爬起来,紧张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心里。”沈知意喃喃道,“总觉得这宫里哪里都让人放心不下,空荡荡的,比寒冬时还要冷……” “您这不是瞎说吗?现在的季节是最舒适的了……”银钱挠头,“您到底哪疼啊?” 沈知意在黑暗中呆坐了会儿,说道:“头疼。” “唉!要不我给您倒杯热乎茶?” “我不要。”沈知意说完,躺了回去,“睡吧。” 银钱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 不过银钱心大,说让睡,那几个呼吸间就能再次会周公去。 只是还没见着周公人,又被摇醒了。 “几时了?天亮了吗?” 银钱扭头瞧了眼天色,正巧打更的路过,沈知意也听清了。 这才寅时一刻。 沈知意:“……” 他就这样呆呆睁着眼睛,坐在黑暗中,银钱打了个哈欠,胳膊肘撑着床,歪在一旁打盹。 沈知意轻声说:“之前听傅大人提起过,皇上是掐着吉时走的,这会儿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出朔州了,卯时二刻,船就能到凉州。我听闻,这个时候有春汛,水路……也不是那么安稳的,实在是放心不下。” 银钱嘟囔着:“那您问问呗……” “你说得对,我……我写信给她。” 银钱一听这话,也不敢睡了,擦了口水拦住他道:“公子,您省省吧,黑灯瞎火的,什么都没准备,还要磨墨……” 沈知意:“你去研上。” 银钱着急了:“可您会写吗?您看不见……怎么写啊!” “我试试看。”沈知意重重说道。 银钱只好给他备上,好一会儿,纸笔都递来了,想了想,灯也不用提,抹黑备齐了。 沈知意提笔发了会儿呆,捏着笔杆的手指微微发抖,好半晌,他不甘心地垂下手,重重叹了口气。 “银钱……”沈知意说,“收起来吧,不用了。” 银钱哈欠连连,眼角挂着瞌睡泪,说道:“我就说您这是瞎折腾嘛。皇上那么多人跟着,每日的折子信件雪花似的飞给她,您就是写了,也送不到她手里,难不成您觉得这宫里还有人肯送封信?指不定要被人看去……” “我……我已经不会写字了。” “那怎么可能呢?”银钱道,“以前在稷山,公子可是天天都写写画画……” 沈知意愣了半晌,道:“是啊……我,应该会的。” 银钱:“不然我把灯给公子点上,您在坐下来好好想想,我帮您看着点位置,你作首诗什么的,赠给皇上?” 沈知意原本很是心动,只是再次拿起笔后,他又慢慢放了下去。 “不了……”沈知意说,“我怕碎了她心中的梦。” “什么啊?”银钱不解。 沈知意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写不好,她心中……沈知行才华兼备,写得一手好字,我若寄去一张庸作,字又难看散乱……怕是她心中,就没了这美好幻影。” 银钱只得收了东西,吹灭蜡烛,咕咚一声躺回地上,说道:“那就睡吧,公子要放心不下,明日我帮你打听打听皇上的行程。” 沈知意这才睡下。 第二日卯时不到,他就坐了起来,凝神等到打更报时,知现在还早,就撑着坐起来,发呆。 等银钱睡饱了起来,沈知意就不停催促他,要让他给自己梳洗好,带他去问问。 银钱无奈,只好给他换了衣裳,束了头发,将拐杖塞给他,搀扶着他出了华清宫。 问自然是能找到人问的,只是后宫的人大多不晓得确切消息,他们得去前头问问。 这沈知意就不便出去了。 他乖乖坐在三和门旁,等银钱回来。 他有交待,让银钱问话要谨慎些,这种事上,银钱也不傻,找到在前门当值,面熟的侍卫,拉着人家,先说帝君昨夜梦中见皇上平安到达凉州,算了算时辰,今日来特来问问消息,图个心安。 侍卫就道:“卯时见有信使来报,应该是到了。” 银钱得到回答,开心跑回去跟沈知意交差。 沈知意听完,笑容还未起来,就听到银钱低骂一声,压低声音道:“公子,茶大人过来了。” 沈知意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惊慌:“扶我起来。” 茶青方撩衣跨进来,手中捏着一封信。 沈知意看不见,但银钱悄声与他说了。 茶青方站定,扬起手中的信,嘴角一勾,说道:“皇上来信,沈知意,跪下听。” 沈知意一怔,眉头微皱:“茶大人?” 银钱小声嘀咕道:“皇上来的家书……” 沈知意的拐杖点了点他的脚,及时让他闭上了嘴。 僵持了会儿,沈知意慢慢把拐杖递给银钱,主仆俩跪下。 茶青方绕着他们走了一圈,语气飘着,问道:“怎么,不拿出你的金牌给我看看吗?这就跪下了?” 沈知意没有理会他,而是抬起手,讨要那封信,一字一句道:“臣侍谢皇上记挂,茶大人,信拿来。” “信给你,你瞧得见吗?” 茶青方把信放在他手中,又迅速扬起。 沈知意额角青筋凸起,又忍了下去。 “吃了这么久的药,可记起什么了?” “病需久治,让茶大人失望了。” 茶青方再次把信放在他手中,又在他收紧手指时扬起。 “你想知道皇上写的什么吗?” 茶青方拿出信抖开看了眼,眼中妒火跳动着。 他垂下眼看着依然跪着,倔强伸着手要这封信的沈知意,怒火烧起后,突然笑了起来。 茶青方背着手,走到春池旁,松开手,手中的纸飘进了水中。 银钱大叫:“公子,他把皇上的信给扔水里了!” 沈知意心口一痛,呼吸都辣了起来。 “茶青方!你敢!” “我敢。”茶青方道,“我为何不敢?” 沈知意起身,推着银钱去捞,气道:“你就不怕皇上……” “谁看见了?” 沈知意一滞。 银钱跳进池中,向那张纸走去,还顾得上大喊一句:“我看见了!我看见你扔了皇上给我家公子写的信!” 茶青方嗤笑起来。 见浑身湿透的银钱捞起水中的纸,他才扬了扬手中的信封:“皇上写的信好端端的在我手里,刚刚起了阵风,刮走了一张无关紧要的纸罢了,与我何干?” 沈知意一愣:“银钱!” 银钱呆呆看着手中的空白纸张,回头低落道:“公子……是无字的。” 沈知意:“茶大人……过往恩怨,等沈某病愈,自会向您赔罪……只是沈某恳求茶大人在国事上,不要如此行事。” “那就跪下听我念给你。”茶青方慢悠悠说道。 沈知意无法,只好再次跪下,腰板打直,神色倔强。 茶青方叫人送来椅子桌案,坐下后,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悠悠念着,念完之后,沈知意才知上当。 自始至终,那信上都没提到自己。 茶青方幽幽一笑:“念完了,沈帝君可以平身了。” 沈知意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着。 “茶大人,可有疏漏?” “哦?有漏掉的吗?”茶青方在沈知意脸前抖了抖信纸,“不然你自己看?看见了,告诉我?” 银钱打了个喷嚏。 “要不让你那小仆来念一念?” “银钱没读过多少书,茶大人不必为难他。” 茶青方叠好信,离开前,在沈知意耳旁说道:“你要能像狗一样好好舔我的靴子,我能让你在皇上回来前,求个好死。” “你做梦。”沈知意道,“茶大人,人在做,天在看。” “不错。”茶青方也道,“你如今撞在我手上,就是天意。” 沈知意刚要起身,又被人踢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