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弱胜强!” “向死而生!” 赵随安细细品味着嬴胡亥这番话。 他下意识的想到了扶柳城外,那些浑身上下燃烧着火焰,依旧朝着齐军冲过去的赵军士卒,什么是向死而生? 这就是向死而生。 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赵军追杀齐军三十里。 一鼓作气击败了看似绝对不可能击败的齐国大司马李左车。 嬴胡亥沉吟道:“此战,需要大王做好充足的准备,让将士们感受到大王的必胜之心。 否则的话,此法万万不可使用。 好在,眼下赵军只要提到以妻女姊妹换取甲胄的事情,人人都抱着死战之心。 这就是最好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扶柳城下,堪称首战即决战!齐军付出惨重代价。”嬴胡亥继续说道:“漳水之战,则是决定齐赵命运之战。 赵胜则齐亡! 齐胜则赵亡!” 赵随安听着眼前这人如此说,心中顿时有种前所未有的重压之感。 他端着酒盏,却送不到自己嘴唇边上。 这需要莫大的决心,可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决断。 一旦真的按照眼前这人说的去做,越过漳河之后,破釜沉舟,只携带数日的干粮…… 若是战事不顺,那情况就会变得极度糟糕,这就不是向死而生了。 这可是直接去找死。 只是……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 赵随安自问,自己能想得出别的办法来吗? 冥思苦想之下,却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乱世用重典! 重病用猛药! 顾不了太多! 赵随安立刻做出决定来,明天天亮之后,就传夏说、李良等诸将来,一起商量此事。 看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大口喝酒吃肉,就像是许久没吃过什么像样伙食的谋臣。 赵随安面上露出些许复杂之色来。 并非是因为眼前这人吃相不好。 酒宴过后,嬴胡亥被安排上了护卫和车马。 听着外边的侍卫说,大王已经给自己安排了下榻之处的宅院。 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家人们都接过来。 不愿意的话,大王自然是不会勉强的。 对于这当中有才之人,任何一方势力,都会拼命拉拢,这一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嬴胡亥没说话,到了下榻之处后,发现这里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院落。 里边有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卒,走路的时候,腿一瘸一拐的,看着嬴胡亥的样子,满脸都是讨好之色。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领着一个面有菜色的小姑娘,紧张兮兮的跪在大门口。 老卒笑嘻嘻的迎上前来,向着嬴胡亥磕头道:“家主,老仆叫老黄,这是大王赏赐给家主的美姬,唤作杏花,那是婢女平儿。” 嬴胡亥看了看三人,点头道:“都起来吧。” 这年头上位者都是这样拉拢人的,钱财美色权势缺一不可。 而且,这样的事情,不仅仅是赵王随安在做,他自己这个大秦皇帝也一样再做。 杏花见自己的主人非常随和,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低低的应了一声,便缓缓站起身来。 嬴胡亥一边走一边问:“你们吃过饭了吗?” 老黄立刻迎上前来,腆着脸笑道:“大王方才赏赐的钱粮都到了,老仆们都已经吃过了。” 倒是杏花非常敏感,立刻道:“阿郎可是腹中饥饿,妾立刻就下厨房去。” 嬴胡亥看了看这院落,没说话。 老黄立刻在一边上介绍起来:“这里是三进三出的大院落,只不过家里现在人不多,所以看起来有些空了。” 嬴胡亥道:“等夫人和孩子们过来以后,就不会空了。” 杏花很紧张,她一开始就听说自己家主是有嫡妻的。 本来在没有见到家主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可以凭借容貌取胜的。 可是,从进门到现在,家主只不过是看了自己两眼而已,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甚至,杏花还想把藏在衣袖下的手腕露出来,让家主不经意之间看到自己手腕上的守宫砂。 可是,家主看都不看自己,她怎么可能让家主看到自己手腕上的守宫砂呢? 如果是等到家主的嫡妻过来以后…… 她下意识有些紧张的回头看了看身侧的婢女平儿,心中一阵发凉。 自己认识这个小姑娘到现在,不超过一个时辰。 所有的一切,都这样被随意分配着…… 从来没有人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当然,杏花很清楚,所有表示不愿意的女子,不是进入了军中的教坊司,就是被剁下脑袋,扯下头发后,用胶水黏在嘴唇上,当做敌军的人头被充作军功去了。 “随便做点什么吃的过来。”嬴胡亥转身在前厅坐了下来。 杏花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看着嬴胡亥。 嬴胡亥却没看她,他在远处。 杏花自然没办法猜到嬴胡亥在想什么,她立刻起身,领着平儿直奔厨房而去。 老黄则完全像是一条看家护院的老狗一样,守在一边上,等着嬴胡亥的吩咐他去做事。 嬴胡亥想了想,觉得自己要是什么都不吩咐他们去做的话,应该会让他们好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的。 “你去沏一壶茶来,然后在大堂里边弄一个火炉进来,这么冷的天,要是不弄几个火炉,怎么熬得住。” 嬴胡亥说完后,又接着问道:“大王可有赏赐下来的美酒呢?” 老黄立刻点头道:“自然有的!老奴这就去温酒。” “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取过来,一并坐在一起温酒喝,说说话就好。” 嬴胡亥的格局远远不是其他的人追得上的。 在他看来、老黄、杏花、平儿,都是自己的子民。 生在乱世中,这些人过得不好,担惊受怕,挨饿受冻,那是谁的责任? 这就应该是君王没有履行到了自己的职责。 所以,尽量让这三个可怜人过得舒服一些,也是嬴胡亥觉得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 享受了天下至尊的权利,那就应该利用这个权利造福于天下。 很快,几个炒菜、温酒、火炉,全部都来了。 看着紧张不已,侍立在一边上,生怕有什么做不好的几人。 嬴胡亥则在三人目光的注视下,一一尝一尝这些菜,每吃完一口菜以后,他都会认真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满意。 而每一次看到家主点头之后,杏花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些许,到了最后,她整个人都完全放松下来。 心中也大致上清楚,眼前这个男子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都坐下来吧,说说各自的故事,嗯……先从我开始,毕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嬴胡亥抓起一边的酒杯,给老黄、杏花到了热气腾腾的温酒,然后又从衣袖中摸出来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玉坠,放在平儿面前,温和的笑道: “这东西就赏赐给你了,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 平儿的眼泪都差点一下子冒了出来。 老黄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仰头就把酒一饮而尽,脸上顿时露出陶醉的神色。 杏花显然不会喝酒,但是不敢不喝,她心中对于嬴胡亥的恐惧,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弭掉。 只不过,杏花在看到嬴胡亥看到自己皱眉难以下喉的时候,目中立刻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就要强迫自己把酒水一饮而尽。 好在,嬴胡亥按住了她的手:“我不是坏人。” 在杏花即将吓得瘫软,掉下凳子之前,嬴胡亥的声音传来,杏花顿时坐稳了。 “在以前,家里有好多兄弟争夺家产,我是小儿子……”嬴胡亥心里觉得,皇帝本身也是压力最大的职业之一。 能和人吐露心声的机会太少了。 一般情况下,能听到皇帝心声的人,几乎都是将死之人。 “所以,好多兄弟都在抢夺,大哥是最能继承老爷子财产的人,但是最后老爷子却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我。” 老黄立刻拍马屁:“那是家主能干!” 杏花也非常赞同,臻首微点的说道:“定然是阿郎才干在身,所以老太公才会把所有的家业都留给阿郎的。” 嬴胡亥咧嘴一笑,很想说:其实,我把我大哥宰了,也顺手把我大嫂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