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水匠太子? 汉十年秋九月,辛未(初八)。 在抵达郑国渠下游县丞——莲勺后的第三日,刘盈也终于在临时柱脚的莲勺县衙,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少府阳城延。 其实,阳城延自长安出发,比刘盈要早了好几天,按理来说,当刘盈赶到莲勺时,阳城延应该早早等候于此才是。 但实际上,阳城延自长安出发之后的第一站,并非是位于郑国渠下游南岸的莲勺,而是位于郑国渠中、上游一带的三原。 至于原因······ “渠况勘测之事,少府办的如何了?” 简单问候一番,刘盈便也没多绕弯子,直入正题。 听闻刘盈此问,阳城延也不由面色稍一肃。 “禀家上,皆毕。” “四日之前,臣已遣少府水工往之,以绝郑国渠于泾口。” “后臣亲往而观之,同少府水工之匠细细探测,终得此番,郑国渠整修之详案。” 说着,阳城延不忘从怀中,取出一卷沾了些许干泥的竹简,将其交到刘盈收中。 趁着刘盈阅览的功夫,阳城延也在一旁叙述道:“臣已测算得出,此修郑国渠,凡三原以西之渠段,凡六十余里,皆当填土于渠底,以涨其地势。” “此事,可暂不急;待冬至冰封,下游之塞疏通,再填土不迟。” “及三原以东、莲勺以西之百七十里,则有近百五十里处,不必填土、掘泥。” “若有闲,可稍掘渠地淤泥,代之以土便可;若无闲,亦可勿为。” 听着阳城延的叙述,刘盈也稍点了点头。 没错。 自长安出发之后,阳城延第一时间,便赶到了泾水流入郑国渠的渠首。 而后数日,阳城延的唯一工作,便是自西向东,也就是自上游到下游,次序查看、测算出郑国渠各渠段,需要如何进行整修。 整条郑国渠,尤其是中下游的渠道减宽,这自是不必多说。 最主要的,还是要测算出郑国渠各个渠段的整修方案。 即:上游各部分,需要填多少土? 中游哪些部分可以不管,又哪些部分,需要维护、修缮? 当然,最为重要,也是当下最为急切的,便是被泥沙阻塞,导致水流减缓甚至接近绝流的下游,需要下挖多深? 这个问题,阳城延很快便给出答案。 “此修郑国渠,首重者,当乃下游阻塞渠段之下掘、疏通;其具体河段,便当自莲勺以西二十里起,直至郑国渠汇入洛水之尾,共渠百一十里。” “及掘泥沙之深,臣拟测算得:此百一十里,首十里当挖二尺余,后每加十里,便当多挖一尺。” “至郑国渠尾,便当挖足一丈三尺之深······” 听着阳城延给出具体数据,绕死对此有所预料,刘盈也不由稍有些诧异起来。 ——一丈三尺,可就是将近三米! 换而言之,自秦二世至今,短短不过十三年的时间,没有受到系统性维护的郑国渠,其下游便沉积了至少三米厚的泥沙! 要知道当年,秦相吕不韦修郑国渠的时候,郑国渠的深度,也才不过三丈! 也就是说,原本底宽九丈、顶宽十五丈,深三丈的郑国渠,只因为短短十几年没有维护,就变成了如今,这底宽十五六丈,顶宽二十余丈,深却不足二丈的模样。 渠部因泥沙堆积而增高,渠宽又因为百姓、地方拓宽而变大······ 只能说,郑国渠至今还能流得动,还能勉强用来引水灌溉田亩,就已经是不小的奇迹了! 而此番,刘盈受天子刘邦之令整修郑国渠,上游水土的加固、整条水渠的减宽,都还是其次。 最主要,也是最为急迫,直接关乎郑国渠明年流水量,关乎渭北百姓农业用水的,还是下游,也就是阳城延方才所说的那段一百一十里,也就是约四十五公里长度阻塞河段的疏通。 只需要把这一百一十里阻塞河段的渠底,从现在的一丈七、八尺深,下挖至原本的三丈左右的深度,郑国渠的状况就将大幅好转。 至于用石砖、埽铺设上游,固定土木,填土减小郑国渠的宽度,乃至于在中下游束水冲沙等,则都不用太着急。 而从现在的秋九月八日开始,到关中降温,河道冰封,渠底泥沙结为冻土的十月中下旬,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留给刘盈去疏通下游河段的阻塞,完成此次郑国渠整修工作最主要部分的时间,只剩下这四十天左右。 想到这里,刘盈的面容之上,也稍带上了些许紧迫。 “渠地淤塞之疏通,何时可启工?” “还有,近几日,自渭北而来,为渠整修之力役者,得人几许?” 似是感觉到刘盈心中的急迫,阳城延神情当中,也不由涌上些许严肃。 “郑国渠,自渠首绝水已四日,明后二日,渠底之泥稍干,便可启工,以掘下游之沉泥!” “及力役······” 说到这里,阳城延话头稍一滞,望向刘盈的目光中,逐渐涌上一抹由衷的钦佩。 “至今日辰时,自渭北自来之民壮,便已有一万四千余!” “待不数日,恐当足二万五千之数;劳之稍及,当或可于冬至前,尽毕下游之整修事!” 从阳城延口中,得知力役的问题大致得到解决,刘盈心中的急迫感稍缓解了些许。 “如此,力役之缺,便当无虞。” ——过几天,北军、中郎将属衙的军官将士们,就要到渭北各处的直道上,去修被石砖压坏的直道了! 到那时候,别说是两三万了,就算有四五万壮劳力自发前来,刘盈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力役的问题解决了,那最后剩下的,也就是具体的施工方案了。 想到这里,刘盈便从上首的座位上起身,从面前案几上拿起一张崭新的羊皮卷,交到了阳城延的面前。 “此修郑国渠,本当以少府之意为重,孤本不该插手。” “然此,乃孤偶得之策,故献于少府当面,以问其可行与否?” 刘盈说话得功夫,那张崭新的羊皮卷,也已经被阳城延摊开,放在面前的木案之上。 而后,阳城延便看见羊皮卷子上······ 只有六条线? 准确的说,是六条粗细不等,且互相平行的线。 看着自己画出的这幅酷似跑道的‘施工图’,刘盈也不由面色稍一红,走上前,手指点了点羊皮卷的正中间。 顺着刘盈的手指将上半身前倾,仔细看去,阳城延这才发现,在那六条平行线的正中央,还有几个指甲盖大小子字体,似是作为标记。 “渠底······渠顶······” 喃喃自语着,阳城延面上,便悄然涌上了然之色。 就见阳城延稍抬起头,面带不确定的望向刘盈,指了指那六条线中,最靠外的两条。 “家上之意,此二线,乃为渠顶?” 见刘盈点了点头,阳城延有指了指上数第二条,和下数第二条直线。 “此,为渠底?” 待刘盈又是一点头,阳城延看着最里面那两条线,面上稍涌上些许疑惑。 见此,刘盈也不由轻笑着俯身,又指了指最终将那两条线之间的一处标记。 看着拿出标记,阳城延的目光中,终于出现些许了然。 “宽九丈······” 九丈,不就是郑国渠原本应该有的底宽? 就见阳城延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稍带不确定的望向刘盈。 “家上之意,下游百一十里之河段,渠底不全挖,只挖渠中之九丈?” 闻言,刘盈终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郑国渠之底宽,本当为九丈,然今,已为地方、百姓自而拓宽至十五、六丈。” “若此十五、六丈之宽全挖,则自渠底挖得之泥沙,还当使力役自渠中抛至渠外,徒费人力。” “然若只挖渠中之九丈,所掘得之土勿出渠,而填于渠侧余六七丈?” “——一者,便可少掘六七丈宽之渠底;” “二者,渠底所掘得土不必抛于渠外,又可省下劳役,以速毕此间事。” 说着,刘盈不由温尔一笑。 “待冬至后,郑国渠之宽,本就当填土而减;今只掘渠中九丈之土,以填渠侧之六七丈,待来日减郑国渠宽,亦可省力不少。” 听闻刘盈这一番描述,阳城延稍一沉吟,在脑海中将刘盈描述的画面复原了一番。 南北宽十五丈的渠地,北三丈、南三丈放着不管,只挖中间那九丈,也就是将来,会成为郑国渠实际渠底的九丈。 而从这九丈宽的河渠中,下挖一尺到一丈三尺不等深,挖出来的土直接扔到两侧,也就是不挖的那北三丈、南三丈之渠底。 这样一来,原本要挖十五丈宽的渠地,就减少为了九丈宽;原本要从渠底运出来的淤泥,也变成了渠侧填土减宽的土料······ “若非知家上从未曾主水利事,臣免不得要以为,此时当面者,乃闻名天下之水工矣!” 见阳城延满是欣喜的道出这句赞叹,刘盈只腼腆一笑,对阳城延一点头。 “即少府亦以为,此法无不妥,此修郑国渠,便依此行事吧。” 这几天身体不好,脑子昏昏沉沉,码字贼慢,大家多担待······ 欠的我都记着,一定最快时间还完。 (手动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