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长风带着符离在回往后山的路上。 他一边走，一边用责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你怎么能去？” “师兄，童大哥说那里很好，吃的睡的都不错。” “那能叫不错吗？那个……”他忽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师兄，你怎么了？”符离追问。 俞长风黯然一叹，无奈道:“你根本不了解那种地方，里面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对你没有好处。” 符离茫然点头，“好吧师兄，我不去就是了。” 俞长风心想，山上好看的女弟子也不少，到时候不妨给他介绍一个，就是这小子什么也不懂，却是个大大的麻烦事。 符离渐行渐慢，眼望着师兄的背影，脑子里忍不住想起陌然师姐来。 心念一起，他的情绪忽然低落，一股莫名的哀伤翻涌上来。 好几天没见师姐，不知她的伤怎么样了？ 她应该忘记我了吧？可是为何，我心里却想让她记得我？ 童戾奇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出现在脑子里。 “这便是喜欢……” 他立时脸色苍白，整个人犹如失去了魂魄。 和童戾奇接触的几天时间里，在无形之中，他逐渐明白了一些事。 “这么想，是对不起师兄的……” 他轻轻甩了甩头，把这些杂念清除出去。 这时候，他很难过。 眼圈一酸，泪水险些逃脱出来。 他慌忙拿衣袖擦了擦，眼睛望向山风来处，让清风将泪痕拭干。 俞长风走在前面，并未察觉他的动静，说道:“符离，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师兄你说。” 符离润了润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的正常。 “等你师姐伤好之后，我要把她送回青山去，可我还要回来，帮青萱姑娘做些事情。” “哦……然后呢？” 符离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师兄用意何在。 “唰啦……” 俞长风顺脚踢走了道旁的几颗小石子，继续说道:“原本我打算带你一起回去，但青萱姑娘非要你留在这里，直到我回来。” 言至此处，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云青萱这么做，分明是不信任自己。 “师兄，这是为什么？”符离真的不懂。 俞长风叹了口气，云青萱说的那些狠话，当然不能在他面前讲出来，可自己又能说什么？ 难道直接告诉他，你留下来就是个人质？ 俞长风很纠结，一边走一边紧皱着眉头。 沉思许久，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说谎。 倘若欺骗他留下，太也对不起他。 “青萱姑娘怕我不回来，故而才想出这个主意。” 俞长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说道:“我不会对你有半分的勉强，你想不想留下尽管直说。” 符离不敢看师兄的眼睛，低下了头。 他心中喜忧参半。 陌然师姐一走，自己就将见不到她，不免有些失落。 但伤心的同时，竟然还有点放松的感觉，似乎离她远些，自己便不再去想，少了一种折磨。 一时间，连符离也不清楚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似乎想要离她近些，又想离她远一点。 俞长风很有耐心，没有开口催促。 只是静静看着他。 焉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师兄，我……我留在这里也没关系。” 符离终于下定决心。 俞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不用紧张。 “你放心，我会快去快回的。” …… “我不懂，你为何非要符离留下来。” 微弱的火苗照不亮整个房间，室内有些幽暗。 俞长风站在门旁，看着呆坐桌边的她，直看了许久。 两团火焰映在云青萱眼中，那是烛光，不是愤怒。 她没有生气，神情平静说道:“这次你再敢一去不返，我就杀了他。”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招你惹你了？” “况且我已然说过，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次食言。”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俞长风很是不满，话音逐渐提高。 云青萱抬起头，面无表情看向他。 目光微寒，带着冷意。 他忽然有些心虚，垂下眼皮不敢和她对视。 “你自己说话……自己信吗？” 她的嘴角噙着冷笑，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俞长风大怒，向外看了一眼，回头压低声音喝道:“我有你说的如此不堪？上次虽然出尔反尔，但那是因……” “住口！” 云青萱朝着桌面拍了一下，哼哼道:“还敢吼我？谁给你的胆子？” “我哪有吼你？只是跟你讲道理而已！” “我说的全是道理！都是对的，你讲的话全是放屁！记住没有？” “女人没一个讲理的……”他小声嘟嚷道。 “你在胡说什么？有本事大点声？” …… 时光如梭，两个多月很快过去了。 刘陌然的伤已经痊愈，甚至，比受伤之前精神还要好。 那是因为聚气丹的缘故，俞长风心知肚明。 符离似乎适应了山上的生活，每日里心情不错。 童戾奇曾多次尝试带他出去，让他了解一下，那些作为男人必要的功课。 直到俞长风在云青萱面前狠狠告了一状，让她下了严令，自己不在山上的时候，绝对不许他带着符离出去乱来。 一切都已安顿好，随时可以动身。 山脚下，俞长风正在给符离做些最后的叮嘱，时不时还要送给童戾奇几个警告的眼神。 胖子面带微笑，对他的目光并不在意。 远处的车旁，刘陌然和云青萱挽手而谈，一片欢声笑语，气氛颇为融洽。 俞长风有些恍惚，她们俩真的这么好？ 愣了片刻，他明白了。 陌然一定是真心实意，绝无虚假。 云青萱就未必了，她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掩饰对陌然的仇恨，这会如此谈笑风生焉能是真？ …… 马车下了山，转入大道。 此时已然步入夏天，行在路上，空气中的燥意扑面而来。 道旁的柳枝软软垂着身子，面对烈日显得有气无力。 俞长风坐在车前，大车行动中，热浪绵绵不绝的拂于脸上。 好在这一路有劲风相伴，不是那么难忍。 两旁的车窗被拉开一条缝，厚实的帷布早已撤了下去。 刘陌然坐在车内，沉默不语。 不知觉间，天色临近正午。 午饭时间到了。 俞长风下意识抹了一把额头，竟没有丝毫汗水，只是双眼被风吹的有些不适，似要流泪。 他放缓了马车的速度，向后问道:“陌然，我们吃点东西休息片刻怎样？” “行。” 刘陌然话音平淡。 俞长风并没有在意，他早就习惯了陌然这样对自己说话，焉知道今日的她心有不满？ 马车转入镇子，两人进了一家酒馆，在楼上找个清净之处坐了下来。 座头靠着窗子，清风从外厢吹进，很是凉爽。 小二过来招呼，俞长风点了几个她平常爱吃的菜，并没有要酒。 刘陌然望着窗外风景，出神不语。 “你为何不开心？” 俞长风若不问明白，这顿饭两人都吃不好，他自己心里也难受。 刘陌然缓缓摇头，“没什么。” “大概……还是和青萱有关吧！”俞长风心想。 自己把她送回去，再一个人去找青萱，确实有些过分。 毕竟，两人名分在身。 走遍天下也没这个道理，放着未婚妻不管，却去找别的姑娘。 但除此之外，自己还能怎么做？ 青萱救过自己两次，现如今又救了陌然一次，已经欠她越来越多。 若连这点小事都推诿不从，如何对得起她？ 俞长风收起紊乱的心神，微微叹息道:“陌然，我真的不能拒绝她，你和我加起来，已然被她救过三次了。” “所以……” 他皱着眉头，不知再说什么来劝她。 刘陌然回过头来看他一眼，淡声道:“你多想了，我没有因为这个生气。” “那你为何闷闷不乐？”俞长风不依不饶的问道。 小二不要太巧，刚好此时端着饭菜过来。 一样样摆在桌上，说了声爷太慢用，退了下去。 刘陌然低头吃饭，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他摇头苦叹一声，只感心头疲惫已极。 …… 三日过后，马车已然出了云南境。 天色已晚。 房中点着烛火，照的很亮。 俞长风伏在桌旁，侧头看着她。 看了许久，她脸上终于有些不自然，单薄的绒被往上拉了一些。 “你还是趴这里睡吗？” 她虽然伤好，但俞长风还是一如既往，不管白天黑夜，片刻不离左右。 这让她不满的内心得到稍许安慰。 俞长风笑了笑，“不然呢？我还能去哪睡？” 他笑的似乎不怀好意，刘陌然扭过了头，看着上面。 他继续笑道:“陌然，我有一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这人满肚子坏水，能有什么好主意？多半又是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刘陌然摇了摇头，“你不要胡说，吹了蜡烛睡吧。” “我想睡你旁边。” 俞长风敛起笑容，正色说道。 刘陌然大惊失色，娇躯颤抖了一下，转头给他一个微怒的眼神。 “不行！” 拒绝的干净利索。 俞长风翻着眼皮想了一会儿，“我保证什么都不做，这样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不要胡说了！”刘陌然脸色通红，慌忙拿被子盖住。 “好吧！我就是随便说说。” “你不同意就算了。” “噗……” 蜡烛灭了。 …… 一夜无话。 四更时分，是一个微妙的阶段。 此时天色将亮，但还没亮，朦胧胧瞧不甚清。 俞长风趴在桌上，脑子里早已醒来，只是懒得动。 若是无事，谁也不愿早起。 但有些时候，却迫不得已。 房门轻轻的咔嚓一声。 外面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