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地的罗杰,立刻叫人喊来里纳尔迪。 “这个萨洛尼卡是怎么回事?我招他惹他了?我派去的人是带着钱的,又不是抢他。杀了我的人不算,还侮辱尸体!他们和我们有什么新仇旧恨吗?里纳尔迪,回答我!” 里纳尔迪似乎被罗杰连珠炮似的一通问题震得没了方向。 罗杰看他嘴巴张开合上又张开又合上,似乎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又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罗杰拿了一杯酒猛地灌下,试图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因怒生事,不要因怒生事。 好一会儿,罗杰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冷静思考了。 他强迫着自己,用比较和顺的语气问道: “里纳尔迪,和我讲讲萨洛尼卡。” 里纳尔迪似乎也终于理顺了思路,他说: “萨洛尼卡最早在1400年前就已经存在,它是由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所建。” 罗杰插嘴问道:“是那个很牛逼的基佬?” 里纳尔迪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显然他没听懂罗杰的用词。 罗杰挥挥手让他继续。 里纳尔迪说:“萨洛尼卡位于帝国的艾格那提亚大道上,连接着君士坦丁堡和都拉斯。 “它还有一个宽阔的港口,布罗港,是古罗马人建的。 “它的贸易很繁荣,从古罗马时期就已经是一个重要的贸易城市。” 罗杰不耐烦地问:“那么萨洛尼卡和我们诺曼人有什么仇恨吗? “我的堂兄博希蒙德,或者我的伯父罗伯特曾经劫掠过他们吗?” 里纳尔迪很肯定地回答道:“东征的时候路过的,但亲王严令,禁止抢劫,那时候他们也公平地卖物资我们。” “你确定?” “是的,之前老公爵和亲王对东罗马的征伐,最远也就打到拉里萨,从未征服过萨洛尼卡,我们诺曼人和他们并没有世仇。” 罗杰静下心来,他回想着在萨洛尼卡城下遭受的侮辱。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 那个守卫曾经喊出“萨拉森人的走狗”这句话。 罗杰问:“萨洛尼卡人和萨拉森人有过节吗?” 里纳尔迪摊开双臂说: “有,这个仇大得很,连萨洛尼卡湾都装不下。” 罗杰觉得自己思考的方向是正确的,他已经接近真相。 他要求里纳尔迪继续。 里纳尔迪说:“大约200年前,以克里特为基地的萨拉逊人夺取了该城。 “他们劫掠了十天后,带着22000名奴隶,大部分是年轻人,和许多战利品离开。 “现在城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先辈被侮辱、劫掠过。 “有些家族身体里还有萨拉森人的血脉,只是他们都不愿意承认。” 罗杰闭上眼睛,他脑子里如同拼图一般,把各个线索联接起来。 对方所言“不欢迎活着的西西里人”,并且杀害了自己派去的人。 显然,自己派去的人,应该是在不经意间,吐露了西西里人的身份。 对方所言“萨拉森人的走狗”。 这句话应该是针对,目前基督教世界里,唯一还在和萨拉森人公开做贸易的西西里。 但如果只是因为西西里人和萨拉森人还在做生意,就把萨洛尼卡人和萨拉森人200年的世仇,强加到西西里人头上,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他想,这最多只是一个诱因,肯定不是主要原因。 罗杰又想到了萨洛尼卡的地理位置——地中海边的港口城市。 他想到了这座城市以贸易为主。 他想,所以,最根本的,应该还是利益。 西西里的垄断贸易,在获得巨大利润的同时,不知道给自己树立了多少仇敌。 萨洛尼卡或许不直接和它仇恨的萨拉森人做生意,但它肯定和威尼斯、热那亚等其他地中海边的贸易城邦有着密切往来。 受那些城邦的影响,加上对萨拉森人的仇恨,于是萨洛尼卡也就变得仇恨西西里了。 罗杰明白过来。 他想,看来,在地中海沿岸,一个反西西里的同盟,正在逐渐成型。 罗杰睁开眼睛,他想,这是一个事关西西里未来的重大问题。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合适时机。 当前,他必须以夺得耶路撒冷王位为主要任务。 若是路上碰到一些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小问题,那顺手做一做也无妨。 但是像这种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的大问题,必须先放一放。 罗杰想,所以,现在不能激化和萨洛尼卡人的矛盾,应该冷处理。 他在心里默念着《孙子兵法》: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罗杰默念了三遍。 然后他叹了口气,他想,这个亏,现在只能咽下去了。 但他又在心里念了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想,总有一天,萨洛尼卡,我要让你们知道,西西里诺曼人的厉害。 想明白的罗杰不再犹豫,他下令拔营出发。 于是部队绕过萨洛尼卡,继续往东,沿着罗马大道,向阿德里安城堡行进。 在色雷斯平原上快速行军几天后,一条奔腾的河流横在罗杰面前。 河水很混浊,看上去黑黑的。 河面很宽,罗杰目测将近250米。 罗杰知道,这就是马里查河。 他看见一座典型的罗马石桥跨越河面,十个桥墩如同梳齿,在黑色的河面上拉出一串串灰白色的细沫。 罗杰脚下的罗马石砖大道,就通向这座表面平坦的石桥。 桥的这边是平整的田地,绿油油的春小麦长势良好。 地面没有起伏,高出河水只有十几公分。 桥的那边如同一个狭长的三角洲,同样低平的土地。 罗马大道从桥的那端延伸出去,经过大约300米,又接上了另一座石桥。 罗杰看那座桥稍微短一点,七个桥墩,跨过大约120米宽的河面。 那段河面看得出人为拓宽的痕迹,明显比两边大约50米的河面宽了很多。 湍急的河水从狭窄的河道进入宽敞的地段,立刻变得乖巧了。 它们静静地穿过七个桥墩边上的拱形桥洞。 随后河水又被狭窄的河道束缚,于是它们再次变得汹涌,直到汇入马里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