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拉监狱·北楼·火刑室 狭窄的火刑室内,温度不断攀升,空气中充斥着焦油的味道。 火焰燃烧着,火舌疯狂地卷着一堆十字架下的干柴,而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也因此承受着火焰的炙烤。 明亮的火焰,照彻了整个火刑室,在墙上留下十字架摇曳的影子。 那高温的火焰炙烤着每一寸空气,在干柴上“劈哩啪啦”地燃烧着,想是不满足一般往上蔓延,逐渐连死刑犯的裤腿都点上了火苗,干燥的布料、人体的表皮的油脂变成了最好的燃物,让肆虐的火舌更加猖狂地攻城掠地。 空气中一股诡异的烧焦味弥漫开来。 那味道像像是动物脂肪被高温烘烤的味道,黑烟卷着刺鼻的气息,令人不忍停留。 但此刻在火刑室中的三个看守者却乐此不彼地看着火刑的执行。 他们满意扬起的嘴角带着相同的弧度,像是死神手中的镰刀,收割着无数条生命。 几步之外的火焰照亮了他们的脸庞,却找不明那一双双眼眸深处的黑暗。 他们看着被判处死刑的死刑犯被死死绑在十字架上,那人在哀嚎,却又像是在狂笑,随着火焰吞噬了他的下半身,他的笑声更加凄然、却又更加放肆,每一声笑声的尾音都带着几分破音的狂妄,就像是在死前也要竭尽所有力气呐喊。 “哈哈哈哈哈——烧得好——烧得好——” 身处一团火光中,被蒙着黑色头罩的死刑犯放肆地大笑着,他仰起头,身体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火焰烧到了他的脚踝、小腿、甚至是大腿以上的部位,火焰的灼烧带来剧烈的疼痛感,他饱尝着那团火焰的炽热与痛苦,同样享受着火焰带给他的前所未有的通透—— 他的眼睛被黑色的面罩剥夺了所有视觉。 他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但隐隐约约从黑布的纤维间隙中看到身下疼痛来源燃烧的火光。 他眯起仅有的一只眼睛,那点点橙红色的火光,交织着,在他面前放大,火舌,也仿佛卷上了他的心脏,卷上了他的回忆。 他在一瞬间,似乎回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 那是圣乔治州的州立警署…… 黑色的夜幕下,也是这样刺眼的火舌,熊熊燃烧着,将半个警署吞噬其中…… 他疯了一样冲到警署外的街道,但炽热的火舌却将他逼退…… 他前进不得,几个手下从身后的街角冲上来,试图将他从着火的警署前拉开,但他挣扎着,挣脱了他们。 “放开我!伊莲娜还在里面!!” 伊莲娜…… 伊莲娜…… 他还记得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她。 她坐在审讯室里,右手带着手铐,墙壁、地板、桌面都被火焰吞噬了。 她站在那一团火焰中,眼眸里,有悲哀,有绝望。 但在她看到窗外的他时,却又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他愣在原地,两人隔着一面火墙,他透过审讯室带着栏杆的窗户看着她,四目相对,一如他的目光第一次落在她身上一样。 她微微启唇,似是想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燃烧着火焰的天花板塌了下来,将她压倒在地上。 随即,周围的墙壁都塌了,审讯室被掩在了燃烧的砖瓦之中。 “伊莲娜!!!” “老大危险!您靠得太近了!会被烧伤的!” “老大!咱们快离开这里吧!警察们马上就要赶过来了!” “伊莲娜——” 在他声嘶力竭的喊声中,州立警署的火焰燃烧得更猛了,窜上屋顶的火焰甚至点燃了路边的树木,将半个街区的天空都照亮了。 浓烟滚滚,周围满是居民的呼喊声。 而远处,传来了警笛声与消防车的声音。 他知道回天乏术,知道一切已晚。 只能跪在地上,嘶喊着,却哭不出一滴眼泪,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了,拿走了一块最重要的心脉。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抓着自己的脸颊,在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很疼,很痛。 就在这时。 他看见了街角正站在一个人。 那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穿着警长服饰的男人。 他也同样抬眼看着漫天大火,眼底也染上了火焰的亮色。 接着,他也看到了他。 警长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手枪,对准了十几米外的他。 “不许动!警察!” …… 独眼瞬间睁开眼睛,曾经被遗忘的记忆,再一次被火焰唤醒。 他握紧了拳头,仰起头嘶吼了一声。 “奥斯本·兰姆!!” 火焰,燃烧着他的躯体,燃烧着他的灵魂,更燃烧着他仇恨! 就在这时,火刑室的门被撞开了。 被蒙着头罩的独眼只听到三声枪响,接着便是几声沉闷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身旁,响起了公爵的声音。 “糟糕!来迟了!!” 接着,他听到公爵着急忙慌地跑远的声音。 不多时,便听得“刷拉——”的声音。 冰冷的水瞬间浇灭了燃烧的火焰,那刺痛他皮肤的温度,在一瞬间被压了下去,他已经被烧伤发黑的表皮,在一瞬间被泼上了凉水,这冰冷的水刺激着已经被灼烧死亡的表皮肌肤,引得深层的真皮层一阵阵刺痛。独眼低下头,诡异地“呵呵呵”地笑着,在一片焦味的火刑室中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刷拉——” 冷水从头到脚将他淋了一遍,扑灭了他身上、脚下、火堆上的火焰。 他嗅着刺鼻的浓烟,咳嗽了一声。 他的肺部吸入了许多烟尘,加上黑色的面罩,让他有点儿呼吸困难,脑袋也有点儿发晕,似乎随时都要昏厥过去。 他感觉到泼在自己身上的冷水停下了,绑着自己的绳索也被解开,他被从十字架上放了下来。 他迎面倒在了地上,倒在一摊参着灰烬的黑水中,像是倒在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这一次。 他终于,恢复了自由。 “独眼,你还好吗?” 公爵将趴在地上的独眼扶着,靠着火堆坐了起来,一把撤下他的面罩。 “咳咳……”独眼剧烈咳嗽着,从嗓子眼咳出一些黑灰色的灰烬。 他嘴巴很干,嘴唇甚至有点儿脱水的皲裂。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被烧黑的双腿,那双腿的表皮已经完全被烧焦了,真皮层也被火焰灼伤,他几乎成了中度烧伤的状态。 但他仅存的一只眼睛中并没有任何恐惧,反而嘴角牵出一抹冷笑。 “上帝啊,我爱惨了火焰。” 蹲在他旁边的公爵以为他被火焰烧昏了头,转身拿起地上的水管,打开水龙头,对着独眼又冲刷了几遍冷水。 “次啦——” 冰冷的水从墙边的水龙头涌出,经过黄色的塑胶管,喷在独眼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他也不加反抗,任由公爵处置。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冷水的凉意,浸入心房。 直到一分钟之后,公爵才关上了水龙头。 “独眼,你还好吗?” 她又一次问了相同的问题。 显然,在她看来,独眼是不太好的。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发现独眼的双腿已经被烧得有点儿焦黑,脚踝最为严重,之后是小腿,大腿也被烧伤了大半截,而脸部没有被火烧到,却因为高温的炙烤而发红,他咳嗽着,不断咳出一些细碎的灰烬,像是吸入了许多木柴燃烧后的烟尘。 公爵叹了口气。 她还是来晚了。 她遵从科林在对讲机中的指引,她顺利赶到了火刑室,却没想到独眼没有逃出来,反而被三个攻击型NPC绑上了十字架,还被真正执行了火刑。 如果她晚到两分钟,那么看到的就不是一个活着的独眼了。 而是真正成了“死瞎子”的独眼。 12个玩家的团体战,也将宣布失败。 想到这里,公爵不禁后怕。 听到公爵的叹气声,独眼看向公爵:“叹什么气,大爷我还没死呢。” “你也丢了半条命吧。” “怕什么,这不还有半条命呢,足够应付那些草包了。”独眼毫不在意地一笑,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 “疼吗?看你都快达到重度烧伤的状态了。” “疼。但无所谓。” “无所谓?” “哈哈哈哈,今天本大爷心情好,知道了一些一直以来很好奇的事情,就算被火焰烧死也值得了。” 独眼语义不明地说着,微微仰起头,喉咙间翻滚着他那象征性的笑声。 这一次,公爵听出他是真的开心。 虽然她也是真的不理解他为什么在差点被杀死之后还会觉得心情好。 “……独眼,你选择了团体战?”公爵试探性地问道。 公爵的猜测不无道理。 毕竟她刚赶到的时候,独眼已经处于差点被烧死的状态。 如果之前他早预料到自己逃脱无望,为了自保而选择团体战也并不是不可能。 但当她试探性地提出这一问题的时候,却遭到了独眼的强烈反驳。 “开什么玩笑,本大爷像是那种需要依靠别人才能打到游戏通关的人吗?!”独眼立马否认。 “你倒是应该感谢选择了团体战的人,否则,我也不可能来救你。”公爵冷眼看着独眼。 她看得出,独眼并没有说谎。 他不喜欢被冤枉。 这个人虽然疯疯癫癫的。 但只要是他做的事情,他就一定会承认。 这是他做事一贯的风格。 甚至他一直以犯罪、特立独行为标志。 这样的人,的确不像是会向他人求助的人。 “切,别忘了,本大爷是老玩家,有两条命的,就算在本场【死亡制】游戏中丧生,下一场游戏我依旧能够参与。不像你,公爵,只剩下一条命了吧。” 这句话刺痛了公爵。 倒不是因为她失去了一次在【死亡制】游戏中重生的机会。 而是因为让她想起了自己在“屋大维”号游轮上的经历。 被那些残酷的【猎人】们虐待,甚至被注射了【变形液】,最后死在了伊卡洛斯怀里。 这是她不愿意回想的经历。 仅次于她在约瑟夫议员的庄园里经历的青春期。 公爵冷着脸站起身。 “要是没死,就自己起来。” 看着公爵明显垮下来的表情,独眼反而感觉到几分得意。 “别呀,我现在可是伤员,你不用照顾照顾负伤的同伴吗?” “哼,你也算是‘同伴’?” “暂时的。”独眼补充。 “……” “公爵,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也一样不能离开安哥拉监狱吧。” “独眼,你这个该死的瞎子。” “托你的福,还好没变成真正的‘死瞎子’。”独眼回嘴。 公爵瞪了他半晌,却也知道自己拿他无可奈何。 两分钟后,她妥协地在独眼面前蹲下了身,背对着独眼。 “做什么?”独眼有点儿疑惑。 “带你去控制中心。你的腿烧伤成这样,都快烧得看见骨头了,还能走路吗。”公爵回过头看着独眼,将一把枪扔在了他手边,“手还是好的吧,你负责开抢,我负责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