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说走就走。 临走前还问李瑁要了两锭金子，说是得去买把好剑。 李瑁相信他这次没有骗自己。 因为他要钱时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纯净且真诚。 李白走后不久，范金福也审得差不多了。 其实也没啥好审的，一顿板子下去，问什么答什么，不但把罪名都认了。 还把当初是怎么当上的西市署令，当上之后给又是如何给上官们纳供送礼，都交代得干干净净，总而言之，他的这份供词，已经远超姚元从的预期。 姚元从跑来后堂向他汇报。 李瑁却无心多听，直接挥了挥手：“我方才都已经听见了，继续审石正，咱们时间不多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但姚元从还是十分听话的转回前堂，猛地一拍惊堂木：“带人犯石正！” …… …… 上次来到大理寺监牢，是在三天前。 先去看了看柳凤娘和颜真卿。 有元方的暗中照顾，两人状态都还不错。 至于裴耀卿，还是不想见，而且相比打探到李林甫的杀手锏，见他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来到李林甫的牢房门口，李瑁开始调整自己。 一连数次深呼吸之后，方才将张暐和王琚这两个名字从脑海中挥去。 然后便挤出一丝笑容，出现在李林甫的面前：“李相，三日不见，可还安好？” 李林甫立时起身相迎：“殿下来了？” 见到寿王，狱卒立时打开牢门，然后便十分知趣的远远走开。 李瑁走近牢中，朝着李林甫深深一揖：“李相，情况不妙啊！” 李林甫不动声色的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小凳：“殿下莫急，坐下细说。” 李瑁便是一声长叹，坐了下去，脸上笑容也瞬间消逝，转眼便是愁云密布。 这倒是不用装。 若是不能赶在张暐回到长安之前搞定一切，溜之大吉，定然又要节外生枝。 别的不说，就凭李白那一句“五年之后，能在王琚手下保住性命”，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谁敢保证王琚不会在张暐的撺掇之下直接给自己来个背刺？ 你武慧妃不是弄死了前太子李瑛呢？ 那我就弄死你儿子，大家眼中未来的太子李瑁！ 奶奶的，怎么又想起他们俩儿来了？ 咦，刚刚李林甫说什么来着？ 不能再走神了，李林甫也是个老狐狸，再这样下去，他绝对能看出自己不对劲。 李瑁连忙收拾心情，开始聚精会神的听李林甫说话。 “虽然老夫上次交予殿下的那些物事被人抢走，但想来也无大碍……” 嗯，确实没有大碍，因为那些东西是你女儿抢的，而且已经又回到了我手里！ “那些东西虽然被抢，但好在并不涉及我们这边的人。” “反倒是所涉之人各有依附，既然已经被抢，不如干脆放出风去，令其人人自危，互相牵制。” “而咱们这边，不妨先偃旗息鼓，示敌以弱，只要老夫罪名未定，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让他们狗咬狗，以此来缓解自己这边儿的压力？ 果然是高招，但你可是不知道，你的心腹姚元从这会儿正琢磨着怎么把你给卖了呢。 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老大的是这风格，手下人自然会有样学样。 李瑁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李林甫，突然就觉得他有些可怜。 女儿糊里糊涂的。 儿子也被人耍得团团转。 他自己又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却还在教准备一把将他推下去的人如何搞内斗…… 李林甫被他这略带怜悯的眼神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殿下为何这般看着老夫？” 李瑁闻言，便是一个激灵，背脊立时冷汗直冒。 自己这是怎么了，在李林甫面前，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都是李白给害得。 把那王琚说得那么厉害。 搞得自己被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老道士吓得失了分寸。 第三次调整完心态。 李瑁眼中的怜悯便十分自然的转变为了心疼：“李相，你瘦了！” 李林甫先是一愣，随即便感动得连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就连自己的亲儿子李屿都没看出自己瘦了，反倒是寿王殿下对自己这般关心！ 寿王殿下，这是真的把自己放在了心上啊！ “都怪小王行事不周，被那贼人抢去了李相精心收集的证据，这才弄得如此被动，连累李相操心劳累……” “唉……小王对不起李相啊！” 李瑁一边说，一边就开始往外挤眼泪。 眼泪还没挤出来，李林甫便已经站起身来，朝他深深一躬： “殿下千万不要这么想，更不可妄自菲薄！” “陛下已经有了立殿下为储之意，虽金口未开，但也当着百官将殿下带上了花萼相辉楼之巅。” “此等情势之下，只要殿下自己别行差踏错，太子之位，便非殿下莫属！” 李瑁也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扶起李林甫：“话虽如此，但眼下朝中多得是想置李相和母妃于死地之人。” “李相和母妃若倒，小王就算得了那位置，又能保得住多久？”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小王……小王实在不知该如何做，才能保李相不失啊！”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明显，戏演得也不算差，绝对是超水平发挥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 果不其然，李林甫在这种时候，竟然咧嘴一笑！ 看到他那胸有成竹的笑容，李瑁心头便是一宽。 老狐狸要亮底牌了！ 只要他把这最后的底牌一亮，嘿嘿…… 本王转头就把这底牌给他毁了，然后将李林甫往那潭已经被自己搅得浑浊无比的水里一扔！ 再借着母妃的帮助狠狠地忽悠李隆基一把，直接来个金蝉脱壳，带着母妃远走益州…… 如此一来，李林甫必倒！ 像他这样的权臣，一旦倒台，会有什么下场，那就全看李隆基的心情了。 虽然没有亲手将李林甫打入深渊，但也算是实践了当初对柳凤娘等人的诺言。 其实计划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一的不同，就是速度，自己必须要加快速度！ 谁知道李白能把张暐拖多久？ 谁又能保证王琚是不是已经给自己和母妃设下了陷阱，就等着张暐回来之后一击必杀？ 绝对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李瑁心思电转，立时便做了决定，就等李林甫说出他的那个杀手锏。 看着李瑁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 李林甫此刻也是心绪万千，寿王虽然聪慧，但终究还是缺了手段，少了帮手。 经此一事之后，他定会更加依赖自己，如此甚好，甚好啊！ 想到这里，便也不再犹豫：“殿下，小女腾空和犬子李鄂正全力搜寻，或能找出当日于寒舍掳劫小女之人。” “只要找到此人，便能顺藤摸瓜，揪出此事的幕后黑手，除掉此人，便无忧矣。” 就这？ 这就是李林甫的杀手锏？ 逗我玩儿呢？ 李瑁眼角肌肉有些不受控制的疯狂抽搐：“李相，如此而已么？” “此乃为绝后患之举，殿下分出几分心思助小女一臂之力即可。” 顿得一顿，才又说道：“殿下放心，拖过七日，危局自解！” 原来还有下文。 李瑁又连忙问道：“还请李相明言，也好让小王放心。” 便见李林甫诡异一笑：“殿下可知，张暐将回，他，才是老夫的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