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起。 掌落。 从蛊王说出那句“事涉巫神教不传之秘”起,李白就已经猜到李瑁打算干什么了。 抓住他,逼他说! 李瑁没有时间跟他慢慢耗。 距离天亮已经只有不到两个时辰。 而天亮之后,李瑁就要跟李隆基进行最后的交锋。 成了,可以风风光光的去剑南当节度使。 败了,就要灰头土脸的走上逃亡之路了。 所以他方才所做的一切,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卸下蛊王的防备,都是在为李白的突然出手寻找最佳时机。 眼下李白离蛊王不过一臂之隔,他又如何能够逃脱? 只要拿住了他,不让他吹响那骨笛,他带来的药人也就都成了摆设。 一切,都在李瑁的计划之中。 蛊王就这么被李白拿下了。 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也没有什么擒拿格剪,点穴封脉之类的花操作,直接一掌劈晕。 李瑁喜欢李白这样简单直接的风格。 然后他便第一时间从蛊王身上摸走那根骨笛:“他大概多久能醒?” “不好说,要不找点儿水淋一淋?” “这地方也没水啊。” “那就只能等了。” “我不喜欢这间石室,这些药人看着瘆得慌,去那间装金子的地方等吧。” “也好,我顺便去看看中间那条甬道里是什么。” …… …… 盏茶之后,李宪醒了。 醒得这么快,倒不是因为他功力深厚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李白找来了水,李瑁泼醒了他。 水是在中间那条甬道里的找到的。 内里同样有好几间石室,但却是供人居住所用。 居然就住在和那些储藏“干尸”的石洞旁边,这得是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晚上才能睡得着?! 而这条通道的尽头,便是那间巨大石室的顶端,李白的那位故人,想来应该就是从中间这一条过去的,所以才会“从天而降”。 看来它对这个地下溶洞还挺熟悉。 而进入中间甬道,应该就是去找住在里面的人的。 李白在那里面发现了几具和尚的尸体。 都是真和尚,估计是摩睺罗的弟子,死状极其凄惨,像是为野兽所袭。 联想到之前李白故人袭击李宪时的场景,想来应该都是它干的。 对于这一点,李瑁没有多问。 如是是自己的朋友变成连这样认不认、鬼不鬼,三分兽,七分怪的东西,他心里也不会好受。 好在,还有可能让它变回原来的样子…… 李瑁让李白把李宪、蛊王和摩睺罗分别绑在了三间不同的石室之中。 从蛊王嘴里逼问出复原方法的任务,交给了李白。 而他自己,想要跟宁李宪好好的聊一聊。 李宪被捆得十分结实,而且全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短暂的错愕之后,宁王便朝着李瑁笑了笑:“没想到,我最终会栽在你的手里。” 看来他应该是已经想通某些事了。 李瑁便长长的叹了一声:“延敬和花奴哥哥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么?” 似乎是没有想到李瑁会率先问出这个问题,李宪微微楞了一下,然后便有些欣慰的答道:“他们自然是不知的……其实,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又何必要问?” 这是李瑁希望听到的答案。 尽管心里早已认定李嗣庄和李琎是真把自己当兄弟,但他就是想亲耳听李宪再说一遍。 李瑁瑁笑了笑,如释重负的感觉:“宁王叔,你这是何苦?” “何苦?” 李宪也笑了,和李瑁不同,他的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悲愤:“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被抢走了,你难道不想抢回来?” “可是……” 李瑁本想说若没有李隆基,先帝也不见得就能登上大宝,这个皇位,本就该属于他。 但话说一半,突然就不想说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可是皇位啊,是权力巅峰,是天下至尊,手掌乾坤,生杀予夺,只在一心之间。 倘若从来没有机会也就罢了,一旦看到了触摸到那个位置的可能,谁又不会拼尽全力去博上一把? 若不是有杨玉环的存在,知道自己没有可能顺利从李隆基手上接过这个权柄。 自己难道就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扪心自问。 做不到。 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个事情上跟李宪废话了。 李瑁又是一声轻叹,话题也随之而抓:“宁王叔,你能告诉我,那些躺在石洞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李宪皱了皱眉:“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何不想当皇帝?李林甫要帮你,你却把他弄进了大理寺监牢,还要把他的势力连根拔起。” “现在我要帮你,你似乎也不打算领情。甚至于,三郎已经表明了态度,带你上了花萼相辉楼之巅,你还是坚持要去益州?” 从李宪的表情里看出,他对此确实很困惑,完全无法理解李瑁为何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一直对大唐皇位表现得弃如敝履。 李瑁便是微微一笑:“倒也不是真的不想当,只是知道,皇帝与皇帝是不同的,有太宗那样乾坤在手的雄主,却也有汉献帝那样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的傀儡。” 说着面色就一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号令天下,莫敢不从,靠的从来都是强大的实力,而非一个皇帝的虚名。” “我很清楚,我的实力,还不够强大,所以,我不会去觊觎那个位置。” “我想要的,是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把命运赌在别的什么人身上,李林甫如是,父皇如是,宁王叔,你也如是。” “瑁儿这么说,宁王叔,能明白么?” 片刻的沉默之后,宁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十八郎,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但你还是错了。” “哦?错在哪里?” “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首先就要掌握权力,而你现在在做的一切,却是让自己离天下最大的权力越来越远。” “你自认实力不足,不想去争,不愿去争,不敢去争,只是想着躲得远远的,但是……你以为躲得远远的,就能安然无恙了?” “不会的,李亨、李琬、李琰……无论是谁最终登上了帝位,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生在皇家,就是这样的残酷,不是你不争,就能保全自己的。” “相反,只有争,而且要不惜一切代价赢,才能像你说的那样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 “你或许觉得凭借李林甫又或是我的帮助的登上那皇位之后,被我们当做傀儡任意摆布。” “但是你又有没有想过,坐上了那个位置,即便是傀儡,能做的事情,也远比一个远离京城逍遥王爷要多得多。” “而且,这样的王爷,你以为真的能逍遥得起来么?” “十八郎,宁王叔这么说,你可明白?” 李宪在说这番话时,眼睛里有光。 李瑁也知道他说的这些话,其实有点道理的。 但是…… “宁王叔怎么知道我到了剑南,就一定会是曾经的睿宗皇帝和中宗皇帝那样任人宰割的王爷?” 李宪便是一声轻笑:“难道你去了剑南,还能有实力对抗留在长安的那些皇子?” 李瑁也笑了,笑得很自信:“我当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