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 但文州州府府衙之内，几十个官员还在呼呼大睡。 李白也是有意思。 摸到府衙时，正好遇见孔威召集心腹商量对策，便一股脑儿都给药倒了。 然后还觉得不够，又摸到其他官员府上挨个儿下药。 竟是把文州州府上上下下三十七名官吏一个不剩的都给收拾了，然后还把人全都弄到了这里。 怪不得耽搁了那么久！ 经过崔世轩的详细介绍，李瑁基本上已经知道这些人谁是谁了。 高高瘦瘦，留着一缕山羊胡子的那个，便是文州刺史孔威。 孔威身边那个矮胖矮胖的，是长史丁杰。 而丁杰身边的，则是老熟人了。 李瑁也是没想到，孙浩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原本只是打算将他驱逐了事，现在看来，这家伙心里不服，跑到这里来告状了，嘿嘿，这就可怪不得我了！ 李瑁暗笑两声，便指了指孙浩：“先把这家伙和孔威孔刺史弄醒。” 话音落下，立时有梅花内卫将两人带到李瑁身前，然后就是一桶凉水当头浇下。 哗的一声。 孔威打了个激灵，悠悠醒转。 看到眼前的李瑁等人，明显还有些懵，皱着眉头，满眼疑惑。 正要发问，耳边就响起了孙浩的声音：“寿……寿王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孔威便又打了个激灵，孙浩口中的“寿王殿下”四个字，竟是比刚刚那桶凉水的效果还要好上数倍不止，让他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清醒之后，便是恐惧袭来。 富源县县令邓觉的头颅就挂在县衙门前的大树之上，这是孙浩亲口告诉他的。 孙浩还说，寿王殿下杀人不眨眼的！ 而且不讲法度，也不计后果！ 就是个活脱脱的杀人魔，全文州的山贼恶匪加起来都不如他凶！ 眼下自己落到了他的手里…… 诶~~~ 不对啊！ 他不是应该还在米仓山剿匪么？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睡着之前，还在商量该怎么对付他，这怎么一觉睡醒，自己就被绑到他面前了？ 孔威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的就扭头看了看四周。 没错，这里的确是州府府衙！ 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心中做此想，嘴里便不由得嘟囔道：“莫非在梦中？” 声音虽小，但李瑁就在他跟前，自然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嘴角弯出一道弧线，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孔威的脸上立时便多出五道指印。 这一巴掌，直接就给他扇得更懵了。 却是依旧没有出声。 李瑁便笑嘻嘻的问道：“痛么？” 孔威这才点了点头：“痛！” “痛就说明你现在不是在做梦，孔大人，我真的来了，而你，也是真的要死了！” …… …… 益州，天香楼。 距离第一次听到寿王来到剑南道的消息，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 半个月下来，各种消息越来越多。 寿王李瑁的面目，也变得越发清晰。 心狠手辣是其一，自富源县县令而起，死在他手里的大小官员，已经超过五十人。 笼络人心是其二，所到之处，先杀后立，以待选官顶替被他所杀之人，又将自豪强地主手中所得土地分给百姓，还大肆鼓吹税赋改革。 行踪飘忽是其三，今日还在文州州府，隔天便跑到松州杀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又出现在了雅州，就跟个鬼似的让人防不胜防。 最关键的，是发往长安的奏章直到现在都没有回信。 太子殿下对寿王李瑁究竟是个态度，褚明义也拿不准，拿不准，就不敢大张旗鼓的对付李瑁。 毕竟他每到一处，所杀之人，皆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证明这些家伙都是罪有应得。 虽然此举算是滥用私刑，但如若他手中真的握有圣旨，可以先斩后奏，那就不一样了。 但这也不合理，如果真是如此，朝廷那边应该会发下公函告知此事，不会像这样一点儿回音都没有。 而且杀也就罢了，就地任免地方官员，抢夺土地分与百姓又算是怎么回事？！ 这般行径，分明就是在笼络人心，意图谋反啊！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朝廷为何竟能如此无动于衷？ 陛下，太子，还有王大人，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褚明义眉头紧锁，握着手中的酒杯迟迟没有动静。 众僚属也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谁都知道褚明义这几日心情不佳，这种时候，只要一句话没说对，便有可能会惹恼了他，随即招来无妄之灾。 许久之后，褚明义双目一凝，猛地将酒杯砸在桌上：“不能再等了，咱们得先下手为强！” 立时便有人皱眉道：“褚大人，那可是寿王……” “什么寿王？哪里有寿王？” 褚明义不待他把话说完，直接将其打断：“我问你们，你们谁见到寿王了？” 众僚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褚明义的意思。 当下纷纷附和。 “不错，寿王殿下从来没在剑南道出现过。” “我们根本不曾见过寿王！” “就是就是，寿王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褚明义看着这帮人，突然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先前上给朝廷的那一封弹劾寿王的折子，作何解释？” 此问一出，所有人就又都沉默了下来。 褚明义立时将目光投向坐在自己左首的一个中年人：“孟兄，你有何高见？” 此人名为孟宇，官居剑南道汉州刺史，乃是褚明义的左膀右臂。 此刻听褚明义发问，知道褚明义是要借自己之口打消众人的顾虑。 想得一想，便笑眯眯的答道：“如若寿王殿下在入蜀途中遭歹人所害，那歹人还拿着寿王殿下的印鉴和圣旨四处招摇撞骗，残杀朝廷官员。” “谁若是拿住此人，明正典刑，你们猜，朝廷会不会大力嘉奖此人？” 说到这里，顿得一顿，四下环顾，见不少人眼中尚有疑虑，便又说道：“依我之见，朝廷那边，不用担心，太子监国，大位已定，自是不愿背上弑弟之名，故此才不做回复。” “倘若真的有人杀了他，太子殿下也只会做做样子，是绝不会追查到底的。” “所以，我们只需在事后找个替死鬼出来，这件事也就了了。” “即便朝廷怪罪我等保护不力，又能怎么样？就算要罚，还有刺史大人顶着呢，再说了，如若我们再不动手，你们谁敢保证，下一个被杀的不会是自己？” 又顿了一顿，然后扯出一个笑容：“反正本官是不怕的，汉州驻军五千，仅此于益州，但是你们嘛……言尽于此，诸位三思！” 一番话说完，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褚明义又不失时机的说道：“孟兄言之有理，益州驻军过万，本官也是不怕的，这般谋划，实在是为尔等着想。” “尔等若是瞻前顾后，只管走出此门，他日身死，莫要说本官不顾同袍之义，兄弟之情！”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便有人把心一横：“一切都听大人吩咐，大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也都不再顾虑。 褚明义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自怀中摸出一张绢帛：“老规矩，大家都留下自己的姓名吧。具名之后，我再告诉你们如何协助仲通下手。” 鲜于仲通便是一愣：“怎么是我下手？” 褚明义横了他一眼：“难道你还要我亲自下手？！你招揽了那许多江湖豪客，绿林高手，难不成都是吃白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