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听说了么，寿王殿下要在西市当众砍了那赵敬之！” “真的假的？” “整个西市都传遍了，去看看便知。” “走走走，看看去！” 不过小半柱香的功夫，西市正南街的街口便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李瑁坐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之上，一边喝着清茶，一边笑眯眯的看着闻讯而来的西市三巨头，只看得三人心头发毛，背脊冒汗。 西市这地方，一向鱼龙混杂，便说抓着个江洋大盗，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但亲王这种级别的人物，对他们而言那可就是只存在于听说中了。 如今却是有幸见着一个活的。 但又生出了这等变故，三人心中也是各有一番滋味儿。 西市署署令范金福满心欢喜，见着王爷还是其次，关键是石正的手下惹着了这位大人物，想来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平准局执事莫文轩心思动了一百遍，范金福和石正之间的恩怨与他无关，但他们仗着有人撑腰，横行霸道，弄得他事事无成，郁闷至极，如今见到王爷，自然要好好把握。 武侯铺卫尉石正则是冷汗淋漓，这狗日的赵敬之，居然敢当街拔刀要砍王爷，这追究起来，即便有李相作保，自己也得脱上一层老皮！ 又过得半刻，李瑁看着差不多了，便将手中茶盏往身侧一放。 便是这么个小小的动作，立时引得三人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李瑁就是微微一笑：“三位不必紧张，本王就是想要问一问，这西市之内，可还是我大唐的地界，我大唐的律令，在此地可还行得通？” 石正身子便是一颤，一张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的：“殿下恕罪！” “哦？石卫尉何罪之有啊？” “下官御下不力……” “说得好！”不等他把话说完，李瑁便是一声高喝将其打断，“既如此，本王便帮帮你！” 说完这话，便朝着陈文修挥了挥手：“先打几棒再说。” 陈文修立刻喜上眉梢，往左右掌心各吐了一口唾沫，抄起赵敬之的那条木棒便打。 “啊！” 赵敬之立时惨叫连连，围观群众却是拍手叫好，李瑁便又看向石正：“看来这赵敬之平日里没少作恶啊，石卫尉就没察觉到么？” 石正连忙擦了一把额头冷汗：“下官失察，下官失察！” “唉……你这样怎么行，也罢，本王就来帮你问一问，这赵敬之究竟瞒了你多少事。” 说罢又悠然自得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便对苏曼莎说道：“小苏，你来问。” 苏曼莎便笑道：“什么都能问么？” “那是自然！” “好！”苏曼莎答了一声，便拄着伍六七的木棒站了起来，素手一指赵敬之，“说，是何人指使你谋刺寿王殿下？” 话音一落，众人皆惊。 就连李瑁都被吓了一跳，这帽子一带，怕不是要吓死赵敬之？ 果不其然，赵敬之一听这话，连惨叫都顾不上了：“冤枉，冤枉啊，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等抄家灭族的事儿啊！” “哼，你当殿下是傻的么？再不从实招来，今日便先活生生打死了你，再去抄你的家！” “冤枉，小人冤枉啊！” “那你说，你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还拔刀要砍寿王殿下？” “都是卫尉吩咐的啊，跟小人无关啊！” 石正大吃一惊，转身就是一声怒喝：“放你娘的屁，老子何时让你砍杀王爷了？” 赵敬之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又道：“没有没有，小的说错了，小的说错了。” 苏曼莎便不失时机的补了一句：“这么说，你是承认刺杀寿王乃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了？” 赵敬之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不过就是想讹点儿钱财，怎的就摊上这等大罪了啊……哎呦！” 李瑁强忍着笑意又挥了挥手：“文修，等会儿再打，先让他好好说几句话。” 陈文修立时便停了手，啐了赵敬之一口便开始喘大气儿，看那样子竟是打累了。 这个没用的东西。 李瑁心头笑骂一声，又悠悠然问道：“你说你只是想讹点儿钱财，为何偏偏就讹到了本王头上，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情？” 赵敬之连忙答道：“可不是赶巧了么，今儿一大早石卫尉便跟小的说有人在西市散播谣言，中伤当朝宰相，让小的去管制管制，这可是难逢难遇的良机……” 说道这里，突然便是一顿，看了石正一眼，果然便见他脸色阴沉无比，眼角隐露凶光。 赵敬之立马就不敢再说了。 李瑁却是笑嘻嘻的看了石正一眼：“石卫尉，此等良机，想来一年之中也有不少吧？” 不待石正答话，范金福便抢先说道：“禀寿王殿下，这西市乃是长安城最大的贸易之所，来来往往的四方商贾多如牛毛，商人惧讼，花钱买个平安，乃是常事。” 就差直接告诉李瑁石正在西市收保护费了！ 石正一张老脸立时变得比鬼还难看：“哼，花钱买平安的可没有花钱买便利的多，说到捞钱，你西市署可比我武侯铺容易多了！” 哎呦，开始狗咬狗了！ 看来这范金福的西市署跟石正的武侯铺不怎么对付啊。 也不知道他们俩儿谁才算是李林甫的人。 算了，反正都不是好东西，一起收拾了，多少能给李林甫找点儿麻烦，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这么一想，李瑁便笑眯眯的看向他们二人：“如此说来，两位恐怕也都没少拿好处吧？” 话音一落，莫文轩便是一声冷哼：“殿下有所不知，拜西市署和武侯铺所赐，下官这平准局早已成了摆设！” 平准局是干嘛的？ 李瑁仔细想了一想，平准局主要负责平衡市场价格，进行宏观调控，好像还有负责采购官府所需，出售官府罚没之物的职能。 说起来这权利可是不小，怎么就能被范金福和石正给架空了？ 难道是因为他没什么靠山？ 想到这里，李瑁立时就来了兴趣：“莫执事此话当真？” “不敢欺瞒殿下，下官自上任以来，共拟定颁布各项政令三十余条，可真正得以施行的，不过七八条而已，还竟是些细枝末节之事。” 莫文轩说这话时，满满的一股怨气：“若不是西市署和武侯铺多方掣肘，西市之盛，绝非今日可比！” 话音刚落，范金福和石正便齐齐变了脸色。 “莫文轩，你休要血口喷人！” “莫文轩，你这是要落井下石么？” 莫文轩却是脖子一梗：“别以为有李相撑腰，你们便能一手遮天，今日有王爷在此，我不会再怕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