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看着江晚宁,眼里慢慢涌出泪水,嘶哑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很清晰:“别、救、我。” 江晚宁愣住了,正在调吊水滴速的手放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 上辈子她见过许多许多求生欲爆棚的人,每个人在发现自己患了癌症或者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的人都会抓住医生的手说:“我想活。”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位七十多岁的老爷子,心衰尿潴留已经到了晚期,能挺过一周都算多活了的那种。 可老人家却说:“我还想活两年。” 然后住院打针遵医嘱,一把老骨头愣是抗过了病危,住院一个月后和家人们一起回去了,甚至在半年后都还在乐呵的团年。 而现在,和前天她在给这些士兵抢救的时候,不止一个人给她说‘别救我’。 起初江晚宁是以为那些士兵是因为当时清创疼痛,疼得不想活,说胡话。 而现在,这个士兵他是清醒的,身体也因为刚注射了镇痛剂处于麻醉不疼的状态。 可他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别救他,他想死。 生和死,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江晚宁不知道,这一刻她生为医者有些迷茫,职业上她该救他们,可情感上却觉得‘死’似乎也是对他们的解脱。 或许…… 有没有可能,这位士兵死后会像她一样进入其他空间,其他朝代里继续以其他人的身份活呢。 “这位小娘子,我知道你在救我,但我不想活了,你让我死了罢。” 就在江晚宁分神时,士兵又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 碧叶走上前来劝道:“你别这样想,现在你才多大啊,往后还能有大把时间能活呢。” “我们王妃是神医,肯定能救活你的。” 士兵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感谢你们救了我,但我也知道以后我会是个什么样子,让我现在就死了罢。” “也好过以后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得拖累家人。” 江晚宁没有说话。 平心来讲,这个营帐里的士兵们哪怕渡过了危险期,后边所面临的问题还很严重。 烧伤的皮肤面积过大,自身是康复不好的,需要找新的皮肤植皮;同时双手十指和面部五官恢复时得提防着皮肉粘连。 腿部腰部需要做康复训练才能逐渐恢复行走。 还有后续的生活谋生等问题,都是不可回避的。 目前以医者的角度来看,江晚宁只能依靠她意念里有的医药来对他们进行身体生命的抢救,剩余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可现在,这个士兵,方才濒死的士兵却再度要求去死。 “好。”半晌后江晚宁点了点头,“我尊重你的个人意愿。” 士兵露出一个坦然释怀的笑:“多谢。” 一针高浓度的安乐麻醉打进去,士兵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江晚宁转身往外走,她路过营帐里的其他病床,每个病床上都是一个个被包扎的像木乃伊似的重伤士兵。 忽然她心里空荡荡的。 “王妃……”碧枝见她失魂落魄忍不住喊了一声。 江晚宁扭头故作轻松:“没事儿,我自己随便走走。” 矿场上的晚风带着一股刺鼻的原油味儿。 当时为了方便救人,他们临时搭建的营救帐篷离黑金矿并不远。 江晚宁深吸了一口空气,皱了皱眉,得换地方在这样的环境下,受伤的士兵很快会有其他肺部并发症的。 这一瞬,她把方才要求安乐死的士兵抛到了脑后,心里只装着那些可救的想活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