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 晨曦中,漕帮码头人影攒动。 河面上一艘艘已经装载完毕的巨大货船占据整个河面,整装待发。 这些船只新旧交错,有些船只中间还以锁链连接牵引。 “这趟买卖轻松,只需将那些废料送到潮州,就能收一笔银子。” “那些有钱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会花钱买废船,买回去做什么用?当柴烧都嫌费工夫拆。” “可不是嘛,要说是买回去修修补补再用吧,花的银子都够买一艘新船了……” “嗐!咱没有一掷千金的能耐,自然不知道有钱人都是什么想法,说不定人能变废为宝呢?哈哈哈!” “嘘,管事的来了。” 前去禀报的管事头目大步上了码头,同水手们交代几句后,就命人吹响了启航号角。 货船井然有序驶离码头,往淮河主航道行去。 等到所有船只离港,已是旭日东升。 在漕帮码头不远处,无人察觉的地方,两道身影悄然离去。 一夜未歇,回去的路上燕一却是精神奕奕,还有满腹疑问待解。 “顾姑娘,我们昨晚盯梢的人是漕帮二当家?你到底想查什么?刚才码头上的货船,乍看并未有何可疑之处……他们说的有钱人是国师司左吧?——” 他还想问你跟司左到底有何恩怨,看看少女沉静侧脸,没敢问出来。 顾西棠已经脱下夜行衣,恢复正常装扮,沉思的时候小脸看起来安静严肃,跟往日古灵精怪很是不同。 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听到燕一跟连珠炮似的不停发问,很是聒噪,顾西棠突然就想念宴九了。 要是宴九在这里,她能耳根子清静。 “昨日来漕帮,就是二当家接待的司左。”她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情不似表面那么浅显,背后定然有交易。至于想查什么,等查清楚了才能说。” 她顿了下,看向眼巴巴的燕一,挑眉,“没有可疑这点,有待斟酌。一个当朝国师,撒银子买数十艘不能用的废船,这不够奇怪吗?” 燕一,“……”他莫名从少女身上看到了爷办公时的影子。 细致,较真。 想了想,燕一道,“现在船已经在运送途中了,货物究竟有没有问题我们也查不到了……要不回去后跟主子商量商量,说不定他有办法能从别的地方着手?” “不用。”顾西棠一口拒绝,“说不定司左就等着我把你家主子爷拖下水呢。” 话出口,顾西棠愣了下,又很快回复正常。 燕一只当她性子要强,不肯轻易麻烦别人,遂作罢。 解决了耳边聒噪,顾西棠很快再次陷入沉思。 司左花银子买废船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买废船为何要费那么多周章,又是将她困住又是撞船闹出动静吸引注意力? 还有那些船,定然是有可疑的,可疑之处到底在哪里? …… 半路搭了顺风车,回到秋林别院也已经辰时末。 顾西棠累了一宿,连早饭都没吃,直接回睡房补觉了。 燕一则先去跟宴九禀报了晚上夜探的情况。 小厅里,宴九刚刚早饭完毕,燕福在旁替他冲上暖茶。 听完燕一陈述,宴九略作沉吟,“天亮出发,这个时辰货船已经离开淮城地界……” 早晨的阳光从他身侧花窗漏进来,有一缕恰好落在他侧脸,眼眸微垂间,俊美得不似真人。 饶是燕一跟燕福早看惯了那张脸,仍然觉得太过晃眼了些。 片刻后,男子抬头,“水路往潮州,中间会在兖州码头中途停靠。燕福,你去信兖州水关,让人把漕帮的货船全部扣留。” 燕福,“燕禄还在兖州,属下给他去信,让他亲自去水关把关。” 说罢燕福就退了下去。 燕一满脑子晕乎乎的,有点不明白就是禀报一下,怎的主子竟然就要把货船全给扣了。 “爷,这样会不会太兴师动众?” 他这还是往委婉了说。 主子爷可是贤王,以贤著称的。 现在这般,为了红颜冲冠一怒?传出去那个贤字可就没了。 宴九扬眉,语含戏谑,“你该学学燕福了,燕福从来没那么多问题。” “……”燕一抿唇,不高兴了。 逗了下燕一,满足了下恶趣味,宴九才又道,“司左做了那么多,既是在演戏,也是在故意引我们怀疑他背后的动机,继而去查……棋盘已经摆上了,他先下了一棋,我若是不接招,这场独角戏你叫人如何唱下去?” “爷的意思,司左做这么多,都是冲着你来的?” “要不然,他怎么会露出那么多破绽呢?” “那今天运送的那些货船——” “就是运送着等我去追呢。” 将暖茶喝完,宴九驱着轮椅离开小厅,把燕一也赶下去歇了。 …… 秋林别院地处清静,无人打扰的时候一觉好眠。 顾西棠再醒过来,太阳已经开始往西山坠了。 走出睡房所在院落,才开始闻听到人声,远远的她就辨出来,又是毒老怪那个老头子在咋咋呼呼。 声音传自前院小厅。 她到得的时候,燕一已经被折腾得满脸菜色了。 看到她出现,燕一跟看到救星似的冲过来,“顾姑娘,你快管管你干爷爷,他胡搅蛮缠!” 毒老跟着冲过来,“谁胡搅蛮缠了?燕福明明说你有!” “他那是胡说的!” “你才胡说,我看你就是不想借!” “不是,我是真没有,我怎么借啊?我要是有别说借了我全部送给你!” 顾西棠一手揪住一个,“你们在说什么?” 毒老,“他有毒经藏着不给我!” 燕一,“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去哪来的什么毒经!” “……燕福呢?”顾西棠抽抽嘴角,不知道该不该笑。 八成是燕福嫌弃他们两个人烦,所以干脆把他们送作堆让他们两个闹去。 小厅转角,燕福圆润身形很是适时的出现,托着一个汤盅朝她笑眯眯的走过来,“顾姑娘,奴才在这儿呢。主子估摸着姑娘是时候起身了,命奴才将厨房备着的燕窝汤给姑娘送来,先垫垫肚子。” “主子还说,姑娘喝完汤了去找他一趟,他有话跟姑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