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送官银的官船,护送官兵全是挑选出来的高手,但凡有点动静都逃不过他们耳目。 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除非那些护送官兵都是内应,跟人里应外合。 为了十万两银子,全部人赌上前程跟性命? 怎么可能呢? 小煞星到底年纪小,阅历浅。 有时候想当然了也情有可原。 燕一边心头感慨,边赶车回程。 车里二人相对而坐。 顾西棠双手捧腮,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男子瞧。 沉默片刻后,宴九无奈开口,“这么看着我作甚?” “九爷是天家人吧?你这么聪明,要是此案由你来查,定然早就结案了。”顾西棠道。 宴九,“不叫九叔了?” 顾西棠秀气眉毛立即耸起,“做什么美梦呢?想有我这么个美貌聪慧的侄女,你得从前世开始修福分。” 怼完不够,还朝男子皱起鼻子哼了一声。 甚是傲娇。 惹男子失笑不已。 “如非必要,我轻易不参与朝堂事务。”宴九顿了下,“而且那批官银寻不寻回,百姓都得不到好处。” “什么意思?” “朝廷之所以自前年开始增收赋税,不是取用于江山社稷,而是用作在上京周围建九宫台。” “九宫台?”顾西棠心思一动,垂眸盖住眼底冷嘲,“在星象八卦上,有行九宫,固气运一说。在上京周围建九宫台,九星拱月,皇朝稳固啊。” “没想到你连星象八卦都有研究。” “学了点皮毛。我神算子的名号,总要有点东西支撑。你也知道,现在哪一行挣钱都不容易。” 凝着少女故作叹息模样,宴九沉静片刻,唇角翘起,突地伸手在少女柔软发顶揉了揉,“是,神算子,久仰大名。” 顾西棠素来痞,又浑,还能贫。 换做寻常,一句好说好说就能插科打诨接着笑闹。 可是头顶上微微的重量,陌生的燥暖,让她整个愣了神。 她被人揉了。 她被人揉了。 少女僵坐在那里,杏眸圆睁,小嘴抿成直线。 似乎,还闭了气。 玉白小脸憋得满面通红。 宴九本也为自己的举动有些意外,可见着少女这等模样,心头升起来的些微不自在便烟消云散了。 只觉好笑得紧。 他见过她很多模样。 狡黠、机敏、霸道、张扬、嚣张……异常多变。 可不管怎么变,个性使然,背后都藏着她独有的强势及气势。 唯独这一次。 很软。 有点呆。 唔,很好玩。 “顾姑娘,你是要跟江南水性最好的人比闭气功夫吗?”他挑眉,揶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笑意。 顾西棠呼的一声大吐气,又紧跟着几个深呼吸。 等把气接上了,才抽着嘴角,怒道,“宴九,你信不信我把你爪子剁了!” 宴九眼底笑意更深。 唔,这是…… 恼羞成怒。 虚张声势。 不宜招惹。 他叹道,“你若想动手,我连跑都跑不了。你真要欺负我一个残疾人吗?” 顾西棠,“……”这厮好不要脸。 车外,赶着车的燕一更是险些摔下马车。 等坐稳了,他木着脸揉了下耳朵。 听是不可能听错的。 老牛想吃嫩草,确定无疑了。 否则,他们家英明神武的主子爷,怎么可能说出那般不要脸的话来? 燕福说的没错……身为最好的下属,他日后势必得尽心尽力为爷守好这朵桃花。 小煞星,对不住了! “以后不许动我头发!”身后传来少女再次娇喝。 燕一忙把耳朵闭上。 免得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他还得赶车,需安全驾驶。 车里,宴九颇有些无奈,这般倒显得他像个无赖的登徒子了。 “我赔罪可好?” “好,自报家门。” 少女几乎是立即接上。 她就等着他递竿子往上爬呢。 宴九扶额失笑,温声道,“宴惊鸿,天家子弟里排行九,封号贤王,当今圣上是我皇兄。如此可满意了?” 宴惊鸿…… 顾西棠咂咂嘴,名字还挺好听。 “看你态度尚可,这次不跟你计较。”她道,“不过,我不喜欢你那个皇兄。” 宴九再次笑开。 这小丫头,当真是什么都敢说。 “嗯,你不用喜欢他。” 顾西棠顿时浑身舒坦,眼珠子转了转,陡来兴致,“你既是天家子弟,如果丢失的官银被你追回,朝廷会不会给你奖励?” “为何这么问?” “就是想着与其让司左拿奖赏,还不如让你拿。你比他顺眼。” “很荣幸能让你顺眼,不过这个案子,应当是没什么奖励。” 承德帝命司左前来江南,查案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那十万两白银在他眼里,微不足道。 对面小姑娘脸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嘴都噘起来了。 宴九以拳抵唇,压下涌到嘴边的笑意。 以免又惹小姑娘恼羞成怒。 跟她呆在一块,总能开怀,意料不到的妙语趣事多不胜数。 他想,也许这就是他对她特别照顾的原因。 有趣又可爱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 翌日,淮城衙门。 再次跟司左见面,看着他万年不变的一身白衣,不食人间烟火模样,顾西棠觉着甚是碍眼。 糟蹋了。 这么好的料子,应该穿在宴九身上才好看。 不,同样着白衣,宴九便是穿最普通的粗布,也好看。 温润如玉君子端方,那才是人。 案桌后,司左已经久候多时。 看到少女站在他面前似浑身带刺般,他敛眉淡问,“顾姑娘,看起来是胸有成竹?” “大人只给三日时间,让小民去办衙门大半年办不到的事情,小民硬着头皮也得干啊,旗杆辜负大人拳拳盛意。”顾西棠皮笑肉不笑。 “经小人跟老头三日不食不寐努力调查,已经得出一条线索。” “官银,不是在码头丢的。” “再结合此前衙门调查的结果,排除了可能丢失官银的各个地点,最后得出结论,只有一个地方存疑。便是运送路线中途,淮河航线之上。” 司左,“你是说,官银是在运送到淮城码头之前,在河上被人偷走了?” “正是。”顾西棠点头。 “三日时间,你就只得出这么一条线索?” “大人想要两条?哎呀,”少女睁圆了杏眸惋惜,“你一开始怎么不说明白呢?” 司左抿唇,眸子暗下去。 却发现无可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