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街上遇袭的事情有惊无险,但是到底受了惊吓,回到家顾西芙脸上的苍白仍没退去。 顾西棠将她送回房休息,离开前指尖在她额上发隙位置似随手一抹,及后将指尖蜷进手心不让她看见,这才出门。 顾西芙被妹妹这一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又心头微暖。 妹妹大概以为她不知道自己额头沾了血渍,又怕她看到血会吓着,居然将手藏起来。 这举动一点不想平日又皮又痞的人儿,顾西芙觉得,妹妹受到的惊吓似乎比她更大。 莞尔一笑后,想到什么,笑意又消了下去。 她抬手,指尖轻轻触在那处发缝,脑子里不自觉浮出当时情景。 那蜿蜒一路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色,在脑海里始终挥不去。 他的手伤成那样,不知道衙差会不会替他包扎…… 一声叹息从唇瓣溢出,顾西芙蹙眉看向窗外,依旧如早上一般灰蒙的天色。 这个时间,囚车应该已经出了望桥镇了。 他们大抵不会再见,唯望马公子能有一份福报吧。 …… 望桥镇东郊码头。 这里有一片茂盛的芦苇荡,入夏时节,人高的芦苇长得葱郁,随风飘摇。 囚车就停在芦苇荡前,等行经的客船经过,由陆路改走水路。 马宏才夫妇仍旧是呆滞模样,一路上都没有发出过声响。 马金玉骂累了,暂歇了声息,眼睛仇恨的盯着对面男子,眼睛充血,吭哧吭哧喘气。 四个负责押送的官差在离囚车不远的地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马玉城屈膝靠坐囚车栅栏,受伤的手并未包扎,伤口处的鲜血已经开始凝固,强烈痛意从那处一阵阵传来。 他淡淡嗤了声,想起那个小娘们。 弱不禁风一碰就倒,那般娇滴滴的,若是这刀扎在她身上,不知道她得痛成什么样。 心脏微不可查抽动了下,他闭眼,又嗤了声,压不住的暴躁开始往脑袋袭上来。 突然,背后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马玉城睁眼,往四周瞧去。 周围除了茂密芦苇,什么都没有,等再转回身,腿边多了个东西,恰被囚服下摆遮挡,无人察觉。 马玉城眸光闪了下,不动声色将那个东西藏在手里。 码头那边有往西北方向的客船停靠,囚车再次起行。 对面死盯着他的小胖子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趁着走在前头的衙差不注意,马玉城打开手心看了眼,是个小纸团。 纸团里头,包着一粒黑色药丸,纸上有字。 ——解燥郁之毒,人情已了。 他将药丸连同纸条一并咽了下去。 没有丝毫犹豫。 及后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马车离开芦苇荡,芦苇后头才转出两道人影来。 “小混蛋,他就把药丸这么吃下去了,也不担心是毒药?”毒老怪有点惊讶。 这年头,如此豁得出去的年轻人,并不多见。 反正他行走江湖几十年,遇到像这般的人,五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没想到马家那个纨绔看着是个里外无能不着调的,还有这等胆魄。 平时藏得可真够深的。 顾西棠从囚车离去方向收回视线,“老头,回去了。” 这一趟她本没想过来,但是人情已经欠下了,她要是不想办法还了,姐姐心里未必过得去,兴许会因此记挂很多年。 马玉城死活她不关心,人情既然已经还了,他们便两清了。 至于他日后会如何,看他自己造化。 “诶,怎么说走就走,你等等我!”小姑娘说走就走不带停的,毒老怪忙举步追上去。 “你说老头子我一把年纪,还跟你紧赶慢赶到这里,猫在芦苇丛里等人,你总该对我好点了吧?那解药还是我炼制的呢!” 少女回头瞥他一眼,嫌弃,“什么你炼制的,说的多赶似的,不就是你十几年前炼着玩儿留下来的存货么?” “……那也是我炼出来的!你要是临时想弄,光是药材你都凑不齐!” “是是是,回去我对你的小宝贝好点,多喂它吃一顿!” 一老一少沿路斗嘴,回到家才发现,本该在书院的顾西舟回来了。 跟他一道回来的还有袁书生。 两人此时坐在大厅里,脸上神色莫名。 顾西芙则坐在他们对面。 “你们不是应该在书院么?回来做什么?”顾西棠迈进大厅,没有忽略两人神色,眉头挑了挑,“爹娘跟二叔二婶她们还在外头没回来,不用守在这里行礼。” 两个男子皆没有搭话,还是顾西芙开了口,“大哥跟袁公子是回来道别的,今秋秋闱他们两人都准备下场赴考,马上要动身去府城了。 “哦。”顾西棠了然。 大概是这俩回来了才知道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所以脸色才不怎么好看。 “既然要去府城,行囊跟盘缠那些东西得要提前准备准备吧?”顾西棠看向袁淮生,笑眯眯的语带揶揄,“袁公子不回家准备顺便跟令堂道别吗?你这次回来,还没着家吧?” 这话一出,袁淮生跟顾西芙相望一眼,脸上皆现出些不自然。 从书院回来不着家,先来了未婚妻这里,听着总让人多想。 袁淮生到底是男子,更为镇定些,道,“是要回去准备,顺便跟母亲道别。这里……也不能落了。” 说罢起身,瞧着对面犹不自在的女子,“我这就要回家了,芙儿,能否送我一送?” 顾西芙咬唇,“好。” 顾西棠跟毒老怪回来还没及坐下,就看了这一出,两人不做声,眼睛一样的蹭亮。 直把面皮薄的女子看得生出恼意。 顾西芙起身送袁淮生出门,暗里悄悄瞪了顾西棠一眼,引来噗嗤笑声。 等她们二人走了,顾西舟才皱着眉,埋怨道,“棠儿,家里发生那么大事情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在书院里完全不知情,要不是这次回来,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了?”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一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能帮什么忙?”顾西棠走到他对面,施施然坐下,“再说事情都解决了,你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差别嘛。” 弱书生顾西舟,“……” 埋怨过后更气闷了。 就算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好歹也有个知情权吧? 家里差点着了马家的道,结果他一无所知,想想就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