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微微一愣,方才的辩驳声渐低,都敛下眸默默思索起来。 第一道辩论,皇帝也未说对与不对,似乎李颉与顾城月在争执时,皇帝都只是笑着点头。 底下已有些聪明人猜到,皇帝真正想问的是第二道题才对。 只是这安陵王和契丹王又在意指谁?还是只是单纯的想问一问罢了? “顾七小姐方才竟与李颉争执,女子同男子争辩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真好风光!”尚书小姐的眸光发亮,颇有些崇拜的看下顾城月。 她身边的密友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你且听听第二道策论她是怎么说的。” 因着第一道辩题顾城月的精彩表现,而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顾城月垂眸略一思量,颇有些斟酌的开口:“安陵王是客,却在主家的地盘上动手脚,可见其胆大包天,无论交好或是臣服,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皇帝含笑颔首,却是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一抬手道:“行儿。” 被喊住的紫衣少年嘴角微勾,抬起了下巴:“做掉。” 众人哗然,这五皇子可真是霸气,短短两字尽显王者之风,不愧是当下最热门的接班人。 皇帝不置一言,但底下早有人想要借机讨好羲行,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五皇子真是少年英才!” “此举甚行啊!” “言语精炼,却不失要点!” 眼下不论是谁,都纷纷出口赞叹,燕熙立在一侧,只默默观察着上首帝王高深莫测的神情。 如今拍马屁还早了些吧! 皇帝正值壮年,分明对五大族已十分不满,此刻在他的面前不遗余力的吹捧羲行,无疑是捧杀! 燕熙微微侧头,却是把目光定在了他身边不发一言的羲宁身上。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支在手椅上的半边身子向下用了力。 若是羲行不是出身五大家,他的这副性子,倒是很适合做一个有野心的帝王。 可惜太过激进,总要吃亏。 他的眼神向下扫视着,看见那个独倚柱的大儿子,想着若不是他伤了腿,喜怒无常,他还真想听一听他的想法,不过此刻可免,他能说的无非是屠尽安陵国,不会给百姓留下一条生路。 皇帝的目光悠转,又问了出身薛家的六皇子羲琰,方才瞧他与身侧的裴寰言辞激烈,后又噤声,想来两人的想法已然一致。 “儿臣同意五皇兄的意见。”羲琰生得有几分像薛仰止,他抬起眸子的霎那,差点叫人以为那位矜贵的国公爷正站在大家的面前。 只不过薛仰止年纪轻轻执掌整个宿国公府,薛云妃与其关系不够亲热,甚至先前偏帮庶房,是以身板子不够硬,在教导六皇子羲琰时,便总叫他做事规整便好,总归叫人以为,他身后的宿国公势力不太硬了。 他赞同羲行的想法,便也不讨好,再过多赘述了。 只默默的添了一句:“安陵王阴险狡诈留不得,这样的人迟早会兴兵,不如先下手为强。” 裴寰显然就是这样的想的,他是兵部尚书的公子,是皇帝的势力,平日里说不上和哪位皇子有私交,不过是看在羲琰单纯无害的面上,和他多说了几句罢了。 皇帝又是点点头,没说对还是错。 他的目光定在安静的羲宁的身上:“宁儿,你来说说看。” 众人的目光打了个转,找到了羲宁的位置。 目光焦聚处,站着一个楚楚的少年,他羽睫微颤,似是没有想到皇帝会叫他,微微有些失态。 皇帝又沉了声:“你接下来说说你的看法。” 羲宁被一言砸醒,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开口:“交好,当作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众人终于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见解,不过是一片嘘声,纷纷道这位殿下怪不得是宫女所出,一言一行都畏前畏后的。 羲辰讥笑了一声,他的母妃是宁嫔,是魏国公府上的庶女,但无论如何,这身份不也比羲宁高贵许多不是?为何父王就偏偏掠过了他,叫了这么个小可怜。 羲宁就像是羲行的一个小跟班,干什么都跟着,不过羲行的光芒如此强大,众人自然也看不见一个宫婢所出之子。 没人注意到羲宁袖里的双手已紧握成拳。 皇帝也未曾言语,气氛在此僵持。 众人这才放开了眸子去打量,才发觉他们一直忽略的这个少年,生得好看的睫毛,以及一张清朗如月的脸来,而这小心翼翼的磨样,更是给人平添了一股保护欲。 羲宁鲜少说话,但一出口也能发觉声音甚是动听。 有几个家族里的小姐打上了羲宁的注意,她们在府里地位不高,自然不能肖像前头的几位皇子,羲宁再不济,也是龙子,做五皇子的侧妃还是九皇子的正妃,众人的心底都有一把尺。 在皇帝交出羲宁的这个名字时,燕熙的眸也跟着抬了起来,她的神色有些复杂。 畏前畏后的,当真是畏前畏后吗? 羲宁从前有多卑,后来就有多风光。 扮猪吃老虎,他惯会这一手。 不然上一世她也不会被这张无害的脸给欺骗,在嫁给林瓒后能相信他的话,助他登上皇位,自个却落得一个身死后庭的下场。 她永远不会忘,那个曾在她眼里带着清澈的少年,张着嘴对她说了一句:“你嫁过人了,太脏了。” 太脏了,葬送了她自小对生在掖庭里那个小少年的喜爱,葬送了她的惜惜相惜,也葬送了自己的命! 可是分明! 是他伸出的那双手,给了在林瓒暴打下的她唯一的希望。 燕熙敛下眸,也收敛了面上全部的神情。 皇帝的目光又在底下睃巡起来,他的眸光分明是望向明文堂姑娘们的位置,就在众人一位他又要请顾城月回答时,却叫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名字:“明月。” 燕熙抬起头,皇帝正一脸慈和的看向她,那双龙眼里藏着她看不清的东西。 “你知道这位安陵王的历史吗?” 皇帝总算,问出了一个不一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