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被剑穗抽疼了的额头,茫然无措,哥哥为什么要拒绝我?明明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剑躺回桌上,仿佛真的是一把普通的剑,动也不动。 他又伸手去拽那剑,连牙齿的力气都用上了,还是拿不起来。 拿手指戳,剑不动。 扯剑穗,剑也不动。 凑上去咬一口,剑硌着牙了。 终于,“呜——” 他没有办法了,揪着衣角,委屈地哭了出来。 谢朝雨:“......” 谢朝雨忍不住在叶狗蛋胳膊上掐了一把。 狗蛋突然挨打,也茫然、委屈,我又怎么了我?! 谢朝雨传音斥责:“物似主人型!” 平日里可瞧不出来,那剑这么渣,瞧那孩子哭得多伤心。 狗蛋震惊,做坏事的是剑,挨揍的却总是他! 狗蛋为自己狡辩:“我一个筑基小修士,剑招都还没会几个,你还指望我能管得住神器?” 谢朝雨:“上梁不正下梁歪,器灵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跟着主人,有样学样罢了。” 窗前的孩子越哭越委屈,剑像个老流氓,孩子这般抽泣,剑身却换了个角度躺着,剑穗还扬起来一甩一甩的,跟街上翘着二郎腿欺负小孩儿的混混一般无二。 “呜呜呜哥哥......” 孩子眼泪不住往下掉,小手紧紧巴着剑身不放。 “哥哥你为什么不愿意,我能叫你吃饱的,呜呜哥哥你起来跟我走好不好呜呜呜...” 豆大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孩子眼里滚落,泪水在他脸上流淌,黑不溜秋的脸颊上洗出了两条白嫩嫩的泪沟。 他赤着脚,枯草一样的头发乱蓬蓬顶在脑后,身上衣裳也不知有多少年没换过,裤腿破成了絮,整个人又奇异地笼着一层微光,脏兮兮的手脚便尤为明显。 “哥哥,哥哥,哥哥,呜呜呜哥哥...” 谢朝雨无声叹气,尽量放轻手脚,越过狗蛋,悄悄走下床。 孩子扁着嘴嚎哭。 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那手上拿着帕子,给孩子擦脸。 柔软馨香的布巾擦过脸颊,触感陌生又明显,孩子浑身都僵住了。 谢朝雨给他细细擦着眼泪,帕子被泪水打湿,孩子脸上的脏污也擦去了不少。 孩子抖着声音问剑:“...哥哥,我身后是不是有什么?” 剑甩了几下剑穗,有啊,有个披头散发穿着红裙子走路还没声音的漂亮姐姐呢。 孩子惊恐地瞪大双眼,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脸被换了另一条帕子接着擦。 孩子猛然使力,一下推开那只手,眨眼便钻进了桌子底下。 谢朝雨:“......” 孩子背对着她,蜷缩着瘦小的身体,脑袋埋在膝盖里,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哭。 胆子这么小? 谢朝雨走到桌子侧边,孩子抬头就能瞟到她的地方,调整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声哄他:“别怕,我就是想给你擦擦脸” 孩子抬了一点点头,下半张脸还躲着,水灵灵的眼睛怯生生瞄她一眼,又飞快躲了回去。 他结结巴巴问:“...你拿的...是什么?” 谢朝雨把手里的帕子抖开,“你看,只是个手帕” “它能擦掉我脸上的肉吗?” 谢朝雨:?这孩子脑洞真大。 她把帕子放在自己脸上擦擦,“你看,我也用了,脸是不是还好好的?” 她语气很温和,身上还有一股清淡的草木香气,孩子觉得像树林,似乎没有危险。 “那你看看我脸,肉还在吗?” “在啊,我给你镜子,你自己看看”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自己补妆用的小圆镜子,放在孩子面前。 孩子探手,飞快摸了镜子过去。 镜子里出现了一张黑白相间的花猫脸。 摸摸,皮还在,肉也还在,都没被擦掉。 孩子把镜子给她推了回去。 终于敢抬头看她了,但还不敢出来。 谢朝雨索性盘腿坐下,跟他说话。 “你叫什么呀?” “我是埙,没有名字的” “那你是男孩子吧?” “是的” “桌子上是你的哥哥吗?” “是哥哥” “你们长得不太像呀,我跟我哥就挺像” “是气息,我能闻到,就是哥哥” “道长怎么没给你洗个脸呀” “阿爷摸不到我,人都摸不到我的” “可是我也是人呀,你看我就可以碰到你,哎呀!还摸了一手泥巴” 谢朝雨碰了碰孩子抱着膝盖的小手,然后把黑乎乎的手心给他看。 孩子不好意思地笑,露出几颗白生生的小米牙。 “我以前能自己洗脸,后来就摸不到水了” “那馒头呢,怎么摸到馒头的?” “要用灵力,会越用越少,我自己舍不得用,留着养哥哥” “那你是不是很久没吃饭啦” 孩子点点头,“摸不到了” “我能摸到你,你出来,我们洗个脸,再试试能不能帮你吃到饭,好不好?” “可是我害怕...” “怕什么呀,我很喜欢你的,来,从这里出来” 孩子指指谢朝雨身后:“他好凶,他吃小孩子吗?” 谢朝雨转身,狗蛋抱着胳膊站在床边,眼神凶巴巴的,看起来就很不好相处。 谢朝雨怒视狗蛋:“...你转过去!” 狗蛋不动弹,还朝她示威地挑起眉头。 谢朝雨瞪他,狗蛋摊手耸肩撇嘴。 艹! 欠收拾! 谢朝雨起身,走到狗蛋面前,朝他劲瘦的腰伸手,揪住皮肉,狠狠一拧。 “好了,你看他打不赢我,我能保护你,出来吧” 孩子从桌下探头,慢慢往出爬。 身子一歪,摔倒了,“我,我脚麻了...” “小废物,啧!” 叶狗蛋上前,握着孩子一只脚踝,单手把他提溜起来,掂了掂,“这么轻,养得活吗?” 孩子吓得哇哇大叫,不住挣扎,可惜被扼住了命运的右脚踝。 狗蛋提着他走到寝房后面,扔进温泉里,三两下扒光,拿毛巾摁住了,挽起袖子给他搓洗。 不多时,白毛巾洗黑了,孩子身边的水也变黑了。 “呜放开你放开!” 孩子又怕又惊,还觉得羞耻,大力挣扎。 叶狗蛋一只手按住他脑袋,弯身凑到孩子面前,对他咧嘴一笑:“你再动,我就试试温泉煮小孩儿...” 水雾氤氲,他眉心红痕蹙起,森白的牙映着水光,一张脸漂亮得像个艳鬼,孩子瑟瑟发抖,呼吸都吓得轻了。 叶狗蛋把孩子洗干净了,拿布巾给他包上,“自己走” 这孩子洗干净了还真挺好看。 六七岁的样子,五官精致秀气,皮肤很白,和一般人那种白皙不同,他是莹白,周身还笼着光晕,谢朝雨摸摸他脑袋,“真好看呀,像个小精灵!” 不过仔细看,这孩子还真有一对尖耳朵。 轻轻碰一下,他耳朵就要抖。 “痒痒...” 太可爱了! 谢朝雨太喜欢他了,架着他胳膊,一把抱起来,放凳子上让他坐好。 指指桌上的点心:“能摸到吗?” 孩子伸手,手从玉盘上穿了过去,孩子摇头,“摸不到” 谢朝雨又拿起一块,捏着喂给他,“张嘴”,孩子张开嘴巴,咬到了! 这是为什么? 孩子上次吃东西还是阿爷过四百岁生辰,他和阿爷在西乡一家酒楼里包了一桌子菜,可惜灵力有限,那时也是每道菜只尝了尝味道。 谢朝雨的点心味道太好了,孩子吃得两颊鼓鼓,大眼睛亮晶晶的。 谢朝雨给他喂完了一整盘奶糕,摸摸他肚子,“鼓起来啦!” 孩子朝她腼腆地笑,“嗯!” 谢朝雨和叶狗蛋凑在一起商量,企图找出为什么他们接触过的东西这孩子能摸到。 半天没有头绪,孩子乖巧坐在凳子上,玩自己的手。 “他先前说用灵力能摸到馒头?” “但他的灵力越用越少,总不能为了口吃的真用完啊。” 桌上的剑嗡了一下。 谢朝雨灵光一闪,拽狗蛋到孩子面前。 狗蛋:做什么? 谢朝雨:“你试试,看你的灵力能传给他不?” 叶狗蛋伸手,指尖抵在孩子眉心,孩子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看着他们。 “怎么样?” 孩子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灵力增加了”,又伸手去拿糕点,“...但是不能用。” 手又穿过去了。 谢朝雨皱眉,困惑,传的了,却不能用,这是为何? 孩子看着她,小声说:“我觉得姐姐可以...” “我?” “我能闻到姐姐的味道,他的闻不到” “那我试试?” 试试就试试,反正不成功也伤不到孩子。 “真的可以!” 孩子抓着一块莲花酥,惊喜地给谢朝雨看。 谢朝雨摸他脑袋,“这可真好,能吃好吃的啦” 孩子高兴极了,轻轻抱着她的胳膊,不住点头傻笑。 叶狗蛋:“......”有一种微妙的烦躁。 不,我没有酸,那只是个孩子。 啊!不行,孩子也不可以。 于是狗蛋蹲下身,直视孩子双眼。 “你叫叶日天” 他指指谢朝雨,“这是你娘,我是你爹。” 孩子眨眼,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爹娘,我还有阿爷呢!不过他很快想明白,这是哥哥的爹娘,那就是他的! “那哥哥呢,哥哥叫什么?” 叶狗蛋:“叫...”,这破剑叫什么来着?他想不起来。 谢朝雨想了想,不如你剑听起来就不是正经名字,告诉别人容易被打,为了孩子的安全,她面不改色,给叶无讳的爱剑改名:“你哥哥叫春风十里。” 还有叶日天,这名字上街多半也是要被打死的。 “小名儿叫叶日天,大名叫叶棠梨,可以吗?” 棠梨?本来就是梨埙,孩子挺喜欢。 孩子眨眼睛,期盼地望着她,“那我可以跟你姓吗” 谢朝雨点头,“可以可以,谢棠梨还挺好听!” 叶日天多好的名字,多么具有强者气息! 狗蛋觉得日天不应该被埋没。 他觉得家庭教育要趁早,于是很快进入父亲角色。 他双眼眯出邪肆的弧度,嘴角上勾,剑眉飞扬,浑身气势张扬霸道,亲自向小崽子示范道: “以后跟人斗法,你要抬头挺胸,大声告诉他‘在下叶日天,家父叶狗蛋,在座各位都是垃圾!’,记住了吗?” ------题外话------ 在下神日天,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大甜甜 有姐妹在看吗,我有一种微妙的单机感,啊,我薛定谔的姐妹们,吱个声儿,给我壮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