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是要翻天的大事。 她也说不上个一二三,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晚归的陆景州回来,老太太连忙叫住: “阿景,怎么这么晚回来?” 集团有陆余亥,今天特地给陆景州放了一天假,让他去参加戚家那边的葬礼...... 陆景州原地顿默了俩秒,带着一身酒气上前: “在戚家遇见了几个好友,晚上便组了个饭局,吃得有点晚了......” 老太太立马让人去泡杯温牛奶—— 随即作问:“戚家这葬礼,你怎么看的?” 陆景州许是酒喝多了不适,对此话题提不起几分兴趣,略有敷衍: “什么怎么看?只能说有些婚姻,就是罪过,还不如不开始......” 戚家虽说没办大,但戚雅兰的死,整个北城谁人不知。 甚至都在唏嘘议论,说遇人不淑,豪门婚姻就是这般凉薄,死后都得被遣回娘家...... 甚至还有人大胆猜想,说宋渊远早就想跟戚雅兰离,但因为豪门家族,牵扯太多的利益关系,一旦离婚,就不得不涉及到一个财产分割,所以戚雅兰‘自杀’了...... 老太太怕这事给了晚辈恐婚的警戒,连忙安抚: “这事错就错在从一开始俩人就没有走入婚姻的首要条件,只要俩个人足够相爱,到为这段感情负责的时候,婚姻就是另外一种责任和幸福......” 陆景州揉了揉有些发酸发困的眉心,“结婚这事,你还是多上点心,指着阿臣吧!” “他现在身体有见好的样式,你们不是也在商量着先办个订婚......” 话还没有说完,陆老太太脸色一变,不耐打断: “订婚就算了吧!宋家小六到底还是小,这事就先搁置,不要再说了!” 她知道陆焉臣还跟宋鸢兮在一起,陆焉臣也不是没跟她解释过他中毒的事。 但那天晚上宋鸢兮的态度和做法并不能完全说服老太太。 以及身边刘娜死的突然蹊跷,成了一块软骨,卡在她的喉咙眼,咽不下去的难受。 她现在的意思就是,反正拦不住,就让他们俩先谈着。 反正她不看好。 等个把月,或者半年什么的往后,俩人总会出点什么摩擦矛盾,到时候新鲜感丢失,三观和坏处显露出来,大概会接受不了...... 反正宋家小六才十七,离法定年龄还有个三年呢! 陆景州:“怎么?你不急着抱孙子了?” 之前急着想订婚,不就是想把人给定下来,到时候要是‘不小心’怀上了,名声上也好说。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不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指不定哪天俩眼一闭就这么过去了,管不了那么多,也管不住了......” 说着,老太太抬头,把手搭在身边陆景州的膝盖上拍了拍: “就是放心不下你们兄弟俩,不追着你们尽快给我生个曾孙,但好歹让奶奶看着你们身边有个人吧,奶奶也不逼着你结婚,就是希望你能试着去相处,去接触一些女的,万一你觉得还不错,或者喜欢上哪个了呢?” 陆景州垂眸,突然张口:“奶奶,你还记得之前阿臣受伤进医院那天,有个跟着我、叫谢究的助理死了吗?” 陆老太太眨巴眨巴眼,仔细回想了一下,应了一声: “嗯,你说他是怎么个意思?” 那天死的人多,她真没注意到谢究这个名字。 “他......”陆景州看着身边陆老太太等着他下话的模样,突然止话,原本有的倾诉和交代,此刻恢复理智,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没事,我头晕地很,先回房睡觉了,你也别坐久了,早点回房休息。” “.....哎。” 发牌前,乔木心不在焉地玩着手里不同颜色的筹码币: “单只是玩钱,未免有点无趣,更何况,我能挥霍的就剩下这么点了,总不能真掏空了我吧?” 他意不在钱。 雷肖听出来了,又像是没听出来,满是打趣意味: “我倒是想掏空你,可惜改邪归正,有白姐姐了。” 乔木:“……” 要不是另有思量,他一定不会迟疑,立马要了雷肖的命。 毕竟他现在可是有余之卿的势力可以任用使挥,想要杀一个人,太简单了。 “说吧,你想怎么玩?” “输的,见点血怎么样?”乔木脱口而出,像是早有思量。 雷肖皱眉不解:“你第一次摸牌进赌场,就指着运气?” 乔木无所谓:“按照概率学,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输得够多了,总该赢俩回了吧!” 就算输,他也无畏。 赌嘛,玩的不就是刺激兴奋。 要说运气,彼此彼此。 雷肖身后站着的管家忍不住低腰小声: “主人,要不要把人直接带走?” 严刑拷打什么的,就不信问不出什么来。 雷肖没作声。 他认识乔木也就是七年前,乔木那个时候,才……不到十六? 他一眼看上了乔木的清清瘦瘦,长着一副女相,尤其是那双湛蓝如琉璃的眼睛,就想弄哭他…… 时隔七年,物是人非,眼前这人已经跟他平坐对面,不是那个只会哭着求饶的小男生了。 他不确定。 不确定乔木到这来的主要目的。 更不确定他背后的余之卿有没有隐藏行踪,此刻正在什么角落注视看着…… 一旦轻举妄动,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他想赌,也不是不可以。 雷肖抬手,问管家要来了短匕,直接放在台面上: “你要是想以此报复泄愤,我应下了。我对你的血没感觉,我赢了,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乔木应得也很是爽快。 发牌开始—— 乔木并不会什么复杂的各式玩法,既然是靠运气,那就只发三张,全凭点数。 乔木看都不看,直接把三张牌全翻,完全一副赌场小白,无所畏惧的模样。 Q大,六点大。 这个点数中规中矩,且看对方是什么牌了。 围观的所有人都在屏息看着雷肖桌上最剩下最后一张为翻的底牌。 雷肖突然有点紧张了。 最后一张翻开,同样六点,但比不得乔木的黑桃Q大。 他输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跟着提起来,场面异常寂静。 “你要怎么个见血法?” 雷肖靠在椅背上,面色有些不太好。 男人对于‘输’这个字眼,总是计较的。 乔木故作迟钝思量:“最近迷上了骨雕艺术品,不如,留下一截指头,送给我?” 桌上匕首太小,说砍只手也不太现实。 乔木也不敢玩大,真怕雷肖这个疯子掀桌撕破脸…… 这话一出,雷肖身后的管家率先冷脸,压低了声: “主人……” 这很明显完全冲着主人来的。 话还没说完,雷肖已经干脆,拿起桌上的匕首抽出刀鞘,将自己的手五指张开,放在台面上,锋利的匕首对准小拇指,一个呼吸之间,用力一压…… “嘶哈——” 断指的疼让雷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奋力强忍着,将那带血的指头,直接扔给了对面乔木。 这么多外人盯着想看他的笑话,尤其是对面的男人还是七年前他欺辱的对象,他怎么能露了怯。 愿赌服输。 管家急忙叫来了赌场配备的医疗人员,上前给雷肖包扎…… 医疗人员蹲在一侧给雷肖止血时,管家跟着有点紧张了: “主人,断指如果在四个小时内接回,那还是可以恢复正常的……” 只要他下把赢回来,要回那截手指头,那就还可以手术接回。 雷肖猩红着眼眶,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完全没有搭理管家的提醒。 一截指头而已,断了也就断了,无可厚非算不得什么。 他要赢了,只会问白姐姐的下落。 紧急短暂的包扎过后,赌局继续。 乔木拿到牌后,依旧一手全翻。 可惜,这次运气不好。 四点小。 从概率学上讲,雷肖赢的牌面很大。 雷肖翻的俩张牌,一张红桃K,一张梅花3,剩下一张不用怎么翻,明眼人一看,几乎已经成定局了。 雷肖嘴角扬起一抹胜利,就在他准备翻开最后一张牌时,只听对面的乔木慢条不紊,突然说起了白染的相关: “听说前几天,郁啟曳已经带人找去了曼丘国以南的一座废弃加工厂,找到了柳克寒的尸体,以及确认了白染的血迹……” 雷肖眸色顿时不善,抬眸对上乔木眼里不经意的慵懒: “你想说什么?” 郁啟曳没有找到白姐姐的尸体,白姐姐也一定还活着,不然郁啟曳不可能这么努力还在追踪。 乔木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不同颜色的筹码牌: “麻萱想要侵犯她,想让柳克寒录下白染的丑态,却没料想到,手脚皆铐的白染会反攻为主,把麻萱身边那些个雇佣冰全干掉了……” “但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中了四枪……” 乔木说到这,突然止住没再往下说了。 雷肖听到白染身中四枪的命危,不由担忧紧张,下意识追问: “她怎么样了?” 乔木:“还活着,放心,她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雷肖亦或是郁啟曳,他所知道和接触的白染已经没有一点生命迹象了。 雷肖急不可耐:“她在哪?” 乔木突然想起:“你看我这茬打得,现在我们可是在用血作赌注,我得专心紧张点才是。” 说完低头看了一眼跟前那截带血的手指头,有点感叹: “指头有点小,艺术品一般都是有磨损的,也不知道这一个,能不能成……”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像是自言自语。 可实际上,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包括雷肖。 这是一只不够,还想再要一只啊! 雷肖算是听清楚了。 这丫就是来报七年前的羞辱之仇的。 他这张牌要是翻出去赢了乔木,不管是赎回他那根手指,还是让乔木自断一根,他大概会愿赌照做。 但若是想以此,来问出白染的下落,照他刚才的言语行举来看,怕是没得谈了。 等于,乔木软退,却硬以胁迫,雷肖要是想知道白染的下落,那就只能认输,再断一指,取悦了他,兴许下一次说着说着就会说到白染如今的位置了…… 可谁知道乔木的泄愤,是只要他俩截指头,还是非要他十根…… 赌桌上的空气变得十分沉重危险,似乎下一个呼吸间,便是前方高能的血腥暴力。 众人翘首屏息,场面局势连他们这些只道听途说的外人都看了个清楚,现在就看这位新任的豪门家主,是宁愿断指被欺,还是要美人…… 终究,雷肖满是压抑隐忍,看似赞赏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根小拇指算是我还你七年前的折辱。” 以前年少,只知自私纵欲,为所欲为。 现在也不是不知道,同为男人,如果换做是他,该是一辈子磨灭不掉的屈辱。 也就当年欺负他的是白染,是个天仙似的女人。 否则,他也会像乔木一样,蛰伏按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一局,我也可以让步,当作买白染的消息。可东西给到你,你要是不交点实在的信息,我可以保证,你要损失的,可就远远不止这俩根手指头了!” 说这话时,雷肖已经再次拿起桌上匕首,比划按压在了刚包扎好的小拇指旁边的无名指上—— 正要用力时,雷肖突然想起什么,像是反悔似的,把刀子从无名指上抬离开了。 乔木的眉头随之刚蹙,只听雷肖淡淡: “这只不能动,婚礼上跟白姐姐交换戒指时候用得到……” 雷肖自言自语,继而换了只手拿断刀,极其下得去狠心,将自己另外一只手的小拇指给截断了…… 一声痛楚的低喊,那截带血的指头再次成一道弧线,向乔木扔了过去—— 血流弄脏了桌上的扑克牌,雷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任由蹲在椅子边的医护人员替他止血包扎…… 接连吃了俩处断骨的疼痛,雷肖的耐心所剩无几: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白染在哪里?” 乔木没看他,问赌场的服务员要来了一只垃圾袋,将一根手指头塞进塑料袋,把另外一根丢还给了雷肖: “如果这根手指是想要问白染现在在哪里,这个我不知道,别的信息倒是可以全交代了。” 雷肖冷厉起身,“你他吗的在玩我?” 乔木不以为然:“怎么能是玩你?一开始不说的清楚,我只想赌点血,你也没提要是你赢,我就要告诉你想要的答案?” 尽管他心知肚明雷肖的所求目的。 “很好。”雷肖眼神一冷,抬手招来了旁边待命的保镖,“把人带到69楼套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