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跟剧组工作人员一样穿着的男人,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 被刻意压低了的帽檐下,看不清男人的模样。 陆听酒眸底才稍一冷。 身后的男人就好似已经察觉到她的目的,先一步低哑开口,“不要出声,我不伤你。” 原本,陆听酒就是站在角落里休息。 而男人的身影立于阴影中,又是跟剧组的工作人员一样的穿着,并不能轻易的被发现。 听见男人话的陆听酒,微勾了勾唇。 一个字应下的瞬间。 陆听酒轻盈的身体快速的向后一侧,几乎是擦着抵在腰间的那把匕首而过。 而下一秒。 男人的腰间,同样的被抵住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沈洲。” 静寂几秒后。 陆听酒慢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我手里的东西可不长眼,你要是动一下,我不保证它会朝哪开。” 陆听酒的语调凉漠,但手上的动作却透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原本以为沈洲,会因此而有所收敛。 但并没有。 他反而朝陆听酒靠近了几分,嗓音沙哑到极致,“杀一个人,对你来说,是不是很容易?” 还不等陆听酒说话,沈洲又道,“不是想知道车祸的原因,跟我去天台。” 别的事情都可以周旋,唯独车祸两个字,让陆听酒彻底定住。 …… 现在正是黄昏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的黑下来。 但整片灰色的雾幕低垂下来,无边无际的天,暗得厉害。 陆听酒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清冷的一张小脸,在暗淡的天空下,衬托得更为的无情。 她的声音,更是透着无情过后的冷冽,“你现在是不是能说了——车祸的原因?” 沈洲对上她的眼神,却冷笑了一下,“不急。” 说着。 沈洲脱下了他黑色的口罩,黑色的鸭舌帽。 沈洲有意的放缓了动作。 所以整个过程,极其的缓慢和漫长。 但同时。 在这整个过程中,沈洲对上陆听酒的深冽的眼神后,就没有再移开过。 知道他落在贺涟詹手里,不会好过。 但也并没有想到,会如此的不好过。 把整张脸露出来的沈洲,廋到了变形。 像是一副被什么掏空,而身上再没有半点人气的样子。 迟钝。 麻木。 几乎已经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 特别是他深陷下去的一双眼,像是好几夜都没睡,满眼通红。 而陆听酒的面无表情,可能比她表现出来的,还要无情。 所以沈洲看见她清冷的一张脸蛋上,没有任何的波动时,眼底的寒意更深。 沈洲一深一浅的,慢慢的朝陆听酒走了几步。 像是瘸了一只腿。 陆听酒眼底深静无澜,看着他,没动。 红唇里冷冷的吐出几个字,“你再朝前走一步,后果自负。” 因为是穿着红色戏服的原因。 也因为是陆听酒演的剧,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 所以。 陆听酒一身红色宫装,妆容精致,犹如古时候女子大婚的那一天。 沈洲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是极为陌生的女孩。 无论他怎么样,都掀不起她眼底的一丝涟漪。 天台的风,呼啸而过。 静了半晌。 沈洲沉沉的盯着陆听酒,“不是说,过了这一年,你就跟我结婚。” 沈洲的语调,并没有什么起伏,就如同只是在叙述一件被人遗忘了事实。 好像什么情绪也没有,但又好像包含了无数的情绪,只是最后归于平淡。 结婚。 陆听酒默了一下这两个字。 随后,薄唇扬起凉薄至极的笑意,陆听酒的声音沁着如风一样的寒凉,“结婚?” “你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 确实是可笑的。 沈洲想。 原本他是那样,轻而易举的可以得到她的。 “酒酒。” 他叫她的名字。 如同最开始那样的温柔。 也如后来,她说听着恶心之前,叫出来的那般自然。 “酒酒。” 沈洲看着她,笑了一下,短促而讽刺,“你觉得,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陆听酒不想听沈洲说这些恶心的话,冷冷的催促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有关我妈咪车祸的事情的?” 沈洲看着一脸冷漠不耐的陆听酒,脸上也慢慢的收了笑。 沉寂了很久。 他才缓缓的道,“撞上去的那位女司机,她是我母亲。” 虽然早就查出来了,但是听着沈洲亲口说出来。 陆听酒眼底的神情,还是骤然的冷了下去。 “那天她是超速行驶,但那不是她自愿的。” 沈洲说这话的时候,原本像是喉管受伤了般沙哑的声,还是无限制的低了下去。 “她只是……只是想要去见那个男人一面。” …… 沈洲的父亲,好赌。 从沈洲懂事的时候,就是如此。 沈洲的母亲,因此跟他吵过了很多次。 而沈洲的童年,基本上就是在吵闹声中,度过的。 偶尔沈母骂得凶了,他父亲也会回顶几句,但从不动手。 他父亲,从不动手打他母亲。 沈父忍无可忍的时候,也是把门一摔,自己出去喝闷酒。 沈母年轻的时候。 也是她那片区域有名的美人。 但她从来不洁身自爱好,声名狼藉。 可是沈父娶了她。 在明知她已经不干净的时候,娶了她。 婚后生活不如意。 但又无法彻底逃离。 所以沈母在不断的狩猎时,在偶然的一次机会下。 她看见那个男人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沈母习惯于穿梭各大会所,乐于被人狎昵的时候。 有人司空见惯。 也有不知情的人,路过时顺手帮一下。 而当年来云城接人的霍家家主,就是顺手帮了一下的那人。 年轻时的沈母,喜于做有钱人掌上的玩*物。 为钱。 也为她在沈父身上得不到的放纵。 当她被一群公子哥笑着围在卡座里,泼了满身红酒的时候。 沈母眼底的迷*欲还没起。 被偶然经过的霍家家主看见了。 而他出现时,周围以往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富二代们,瞬间鸦雀无声。 所以。 当那个男人,随手递给她一件外套的时候。 沈母就一下子被他吸引住了。 因为他俊美的容颜。 也因为他身上不同于凡人,无声而强大的气场。 换句话说。 沈母享受到了—— 金钱和权势,给她带来的那一瞬间的虚荣。 随手的一件小事而已,霍家家主根本没有在意。 或许他都记不清,自己做了这样的一件事情。 但是,却被沈母记在了心里。 甚至到死的时候,还是心心念念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 从那次过后。 沈母为了见他一面,渐渐走上不归路。 她从各个渠道,去打听那个男人的消息。 甚至为此,辗转于各个男人之间。 只要他们,能够提供给她一点,那个男人的消息。 但实际上,霍家家主出现的场所,他们连进都进不去。 甚至,有的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最后。 还是她一个被富二代包了的姐妹,告诉她,那人好像是要离开云城了。 好像。 为了好像这两个字,被沈父从其他男人身下抓回来困在家里,就一直没有出去过的沈母。 第一次。 自愿用自己的身子,讨好沈父。 讨好她名义上的另一半。 她伏*在沈父的身*下时,亲眼看着沈父眼冒白光的,倒在了她身上。 …… 沈母漱了口无数次的口,化了最完美的妆容,穿上她最漂亮的那一套衣服。 想要再见那个男人一面。 但,再也没有回来过。 甚至从始至终,她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 沈母车祸离开后。 沈父还是去找了那个男人几次,但他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 后来。 沈父沉迷赌博,成年泡于赌场。 输了没钱时。 那些人就来砸了沈父的家。 沈洲彻底没了家。 但原本,或许他也是没有的。 也是因此,沈洲渐渐的恨上了那个男人。 他认为。 如果当年那个人,可以见他母亲一面。 跟他母亲说清楚。 他母亲也不会迷恋他,迷恋到那个地步。 没有任何的回头路可走。 他想要让那人破人亡。 也想叫他,尝尝失去亲人痛苦。 但他找不到那个男人。 所以找上了他儿子。 ——霍庭墨。 其实刚开始,他不知道霍庭墨心底的人,是陆听酒。 只是听说。 薄家当年,和淮家走得最近,其次就是霍家。 霍家。 他查到那个男人曾经进过霍家。 所以,赌了一把。 但赌对了。 沈洲看眼前的陆听酒,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霍庭墨曾为她做过什么。 但这样正好。 霍庭墨会因为得不到她的爱,在她面前始终如一的战战兢兢。 同时。 也会因为陆听酒爱的人不是他,而痛苦一辈子。 爱而不得的情爱滋味,最是能够折磨一个人。 生不如死。 要让霍庭墨生不如死。 让霍家的所有人,都得到报应。 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夙愿。 …… “陆听酒。” 沈洲看着眼前脸蛋微微泛白的女孩,天台的风吹起了她的青丝。 “其实你要怪,就怪霍家的家主。” 沈洲沉了声,一字一顿的道: “如果当时他的车子肯停下来,下车给那个女人解释清楚,她不会因为追霍家的那位,超速行驶。” “也不会心急火燎的,在拐弯处撞上陆太太的车。” 沈洲不轻不缓的,得出结论。 “而当年的陆太太,也不会死。” 陆听酒的脸色,确实是微微泛白的。 因为天台上吹在脸上的冷风,也因为沈洲说的话。 但几秒后。 她看着沈洲,一言难尽的语气,“你从小……就没去检查一下你的脑子?” “你不信?” 沈洲几乎是心瞬间一慌,下意识的道。 “信?” 一个单音节的字眼,冷冷的从陆听酒口中吐出。 “你把你……那位女司机摘得干干净净。” 陆听酒的声音如天山滴落的雪水,沁着化不开的寒意,“但她才是罪魁祸首。” “不管什么原因,但最后造成那样结果的人,是她。” “沈洲,我不知道你是眼瞎心盲到哪种地步,才把所有的错推在霍家家主身上。” 现在的陆听酒看着他,除了最开始知道女司机是他母亲,对他迁怒的恨意之外。剩下的不是恶心就是冷漠。 “但像你这样的人,从来都是把所有的错怪在别人身上。” 陆听酒看着他的眼光,一寸寸的变冷,但出口的语调更冷。 “心里扭曲的人,看什么都是不正常的。说到底,都是她咎由自取……” “陆听酒!” 沈洲狰狞着面容,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就算是这样,当年陆太太的去世,也有一部分霍家的原因。” “我就不信,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和霍庭墨在一起,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沈洲用的是质问的语调,但陆听酒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质问。 陆听酒漆黑的一双眼,深冽得厉害。 “我是不是会心安理得的和他在一起,沈洲,你有什么资格过问?” “另外,”陆听酒凛凛冽冽染了肃寒的警告声,“你要是因为此,动了伤霍庭墨的心思,我不介意废了你另外一只脚。” 从沈洲一深一浅的走路姿势。 陆听酒就看出来了。 他的右脚算是废了。 而陆听酒的这句话,像是引起了沈洲身体里最为忌惮恐惧的回忆。 想起那个男人的狠厉。 想起那日遭受到的非人的一切。 也是那个时候。 他才意识到,那个男人,骨子里——其实是黑的。 念及此。 沈洲整个身体,都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几秒之后。 他才慢慢的,朝离他几米远的女孩走去,“陆听酒,你真的以为,霍庭墨如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沉静淡漠?” “他就是一个魔鬼,陆听酒。” “他骨子里,就是黑暗的。” 沈洲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混着惧意和恨意说出来的。 而看着他慢慢走过来的陆听酒,黑白分明的眼里,深静得毫无波澜。 “沈洲,我说过,你再朝前走一步,后果自负。” 然而。 沈洲听见她的话。 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沈洲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眼前的的这个人。 但他还是习惯性的,想要看到她脸上的痛苦,以不断的试探、折磨她为乐。 所以。 他问—— “酒酒,你这样的恶毒,你淮止哥哥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