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年明了,退居了一旁,没有多说任何的话。 少城主面色平静接过了王启年递过来的东西。 是一封画卷和一些琐碎的礼品,将礼品纳入后堂之后,少城主翻开了这一封画卷。 缓缓展开,少城主似乎正打算欣赏一幅美丽的山水,可是当他全篇看到了之后,瞬间将那画卷合上,面色大改如前,看着王启年,冷冷的问道,“这是谁人所作?” “是范大人。”王启年看着少城主,恭敬地说道。 “范大人何时打算见我?”少城主会意,面色稍有松懈向后靠在椅背上,问道。 王启年斟酌了片刻,才道,“不如少城主自己思索一下如何?” 少城主看着王启年,片刻之后,站起了身,转身离开了大殿之上。 …… 东夷城。 江湖十分凶险,官场也更凶险,但是同样很公平,只要有才能的人,就能成名。 成名似乎是这世上人们最想做的事情。 一个人只要能成名,就能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无论是权力还是金钱,就如同倾泄下来的瀑布一般,进入他的生活,生活会完全改变,变得绚烂辉煌,多彩多姿,只可惜他们的生命却往往十分的短暂。 很多人都是这般。 因为官场里的人就是这般。 这些人的生命,本就是没有根的,正如风中漂浮无边的落叶,水上蔓延千里的浮萍。 天下不知有多少的名人出现过。其中当然也有些人的生命是永远存在的,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精神不死,虽死犹生。 也许是因为他们自己虽然已死了,身躯早已腐化,可他们的后代子孙却在天下间形成了一股别人无法动摇的力量,他们曾经的声名,也因此而不朽。 能够在天下始终屹立不倒的力量很少,但东夷城的剑绝对算一个。 这是一个国家,也是一个城。 在这里,从衣食住行休闲娱乐,到死丧婚嫁,每一件事儿都不必外求,每一样东西准备之充足,都令人吃惊。 事实上,这天下间,齐国里最考究的酒楼,最时新的绸缎庄,内库都已经准备地齐齐整整,江南花色最齐全的胭脂水粉,名剑狂刀,都可以在这里找的到。 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都仅限于在这个地区内流通。 他们也会出口,也会入口,但都只经过一个地方。 内库。 范闲终于走入了东夷城。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任何的紧张,任何的激动。 世上本就有种天生就适合冒险的人,平时也许会为了一丁点的小事紧张焦躁,可是到了真正危险的时候,反而会变得非常冷静。 范闲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晴朗的天气。 青葱的山岭宛如一层层鱼鳞般的屋脊上,排着暗绿色的瓦,从山麓下道路的尽头处,一直伸展到半山。 大海的嗡鸣响彻在耳畔。 从范闲站着的地方看过去,无论谁都不可能不被这景象感动。 它给人的感觉不仅是壮观,而是雄伟、沉厚、扎实,就像是个神话里永远不会被击倒的巨人。 此时的范闲明白,无论谁想要来摧毁这一片伟大的基业,都无异痴人说梦,缘木求鱼。 王十三郎道:“这就是东夷城。” 他的口气中充满了炫耀和骄傲,“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范闲笑道,“真是了不起。” 这是他的真心话。 只不过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他虽然一直没有低估过四顾剑,但东夷城的壮大,还是远远超出他想象之外。 道路的尽头处,就是东夷城的大门。 新刷的油漆还没有干透。 海风还在吹着,这大门居然横跨了一圈海域。 王十三郎道,“每年端午节以前,我们都要把这扇大门重漆一次。” 范闲有些不解道,“为什么?” 王十三郎道,“因为端午节也是师父的寿诞,老年人喜欢热闹,每年到了那一天,我们都要特别为他老人家祝寿,大家也趁这机会开开心。” 范闲可以想象得到,那一天一定是个举城欢庆的日子。 王十三郎笑道,“但是在这之前,我认为你不该进去。” 范闲转身向后走去。 王十三郎愣了愣,“你去哪儿?” 范闲道,“你既说我不该进去,那我便不进去了。” 王十三郎笑了笑,“十日之后再来,会更好。” 范闲这才明了道,“好。” 他转身离开了。 王十三郎意味深长的看着范闲,许久之后摇了摇头,走入了这座宏伟的大门之中。 范闲并没有回头再去看东夷城,使团已经进去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准备,做好一切的准备,内库的准备,还有对抗这里面企图杀害自己人的准备。 这些准备,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王十三郎或许能做的也就是告诉他东夷城的门从哪儿开,还有戒备在十日之后就会出现良机,其他的,也不能多说了。 谁都有难言之隐,范闲从不强求。 …… 酒肆的旗杆不倒,酒肆就不会倒。 酒肆是靠海之后的唯一一个酒楼。 东夷城虽然大门靠海,可是港口并不靠海,所以想要进入这个城,要走的路还是很多的。 没有一条船可以直接开入东夷城,他们必须要从港口再走八十里的路。 这是赶路的人必经的地方。 经常赶路的人都知道,要进入东夷城之前,无论你有多么精力充沛,吃的多么饱,喝得多么足,都必须要先睡上一觉,把马喂饱才能继续走。 而这个酒肆就是最好的地方。 但今日的酒肆,客人并不多。 出门在外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一个酒肆最外面的位置坐了一个提着苗刀,凶神恶煞的人,而他的背后站着十几个等着他吃面的人时,无论你有多困,都不应该进去再惹麻烦。 没有人喜欢麻烦。 更没有人喜欢在劳累的时候惹麻烦。 所以今日的酒肆生意并不好。 可即便如此,酒肆的马老板还是笑嘻嘻的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笑着道,“爷,您慢用。” 那位爷将苗刀放到了一旁,冷冷的看着马老板,“有没有人经过?” 马老板尴尬地笑着问道,“爷,您说的是……多久以前?” 那位爷缓缓道,“半柱香之前。” 马老板摇了摇头,“爷,您是今早来的第一位客人。” 那位爷这才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给我的兄弟们一人来一碗。” 马老板这才回头,喊着,“好咧。” 所有人都坐在了酒肆里。 而此时,一辆华贵的马车,已缓缓驶入了酒肆旁边的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