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说着,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缓缓起身,慢慢地走向门外。 而他转身的片刻,却没有发现靠着床边坐着的胡落落,棕黑色的瞳仁中,有一抹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这几日,你在房间里好生休养,本座……暂时就在书房里,委屈几天。” 胡落落缓缓抬眼,看着文昌渐渐远去,迈向书房的背影,心中不禁揶揄道:他要是早就有种觉悟多好,也用不着惹出后头这么多的事端。 她望着文昌的背影出神,尔后慢慢伸出两指,将藏在袖中的箭镞放在手心里,垂眼静静地望着那不知什么石头做成的箭镞,愣愣地出神。 胡落落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下意识地握紧手掌,轻轻挑眉,确定文昌书房的门合上,尔后再将手掌徐徐展开,食指和拇指将那箭镞翻转,仔细观察着那块材质特殊的石头。 似玉不是玉,如石头一般坚硬,却又有金属样的光泽和质感。 “这就是噬神箭的箭镞?” 胡落落低声自语道,对于那能斩杀万神的噬神箭,感到十分好奇。 只是,胡落落更好奇的是,被文昌抓了现行的姬胧月,是个什么下场。 胡落落左右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使得紧张地肌肉放松下来,接着将那箭镞藏回袖子中,偷瞄着书房的动静,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房。 而胡落落前脚刚走,书房的门,就随即打开。 不过,文昌并没有在身后叫住胡落落,而是沉着一张脸,将双手背在身后,隐没在虚无中,默不作声地跟在胡落落后头。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胡落落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只见胡落落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选择了一条通往源泰阁的小路,顶着还在往外渗血的纱巾。踏着拖沓的步伐,一点一点地挪动向源泰阁。 呵,真是自不量力,伤得这般重,却还是仍旧不老实地,天天野着个心往外头跑。 胡落落站在源泰阁门口,站了许久,看着众多天兵已经撤去的源泰阁,还有向外敞开的,新刷了清漆的大门,却迟迟不敢迈出步子。 屋内的人,似乎发现了胡落落的存在,于是探过头,慢慢地将视线转向了胡落落所在的位置。 两道视线相遇,胡落落终于壮着胆子,跨过门槛,再次走进了这久违的源泰阁。 “白泽。” 胡落落的打招呼的方式,简短而又有力。 白泽闻声抬头,放下了手中正在奋笔疾书的毛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那个神色有些冷漠的胡落落。 “我们……认识?” 白泽盯着胡落落的那双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从第一眼见到胡落落的惊愕中缓过神来,不大确定地发出了一句疑问。 “不知道。” “梦里……应当是见过。” 胡落落说得一本正经,却有些没头没尾的。 白泽不禁皱起眉头,手撑着桌面,慢慢起身,一脸严肃地望着胡落落。 “你不用惊讶,我今日来,只是想找一找那个与我长得十分相像的神君,有没有什么相关的典籍。” 说着,胡落落便开启了自助模式,未等白泽开口,镇定自若地缓步走向那放满典籍的架子。 白泽神情忽而变得不大自然,但也没有出言阻拦胡落落的举动,而是反过来问她: “你几时见过我?还是在梦里?” 胡落落应声侧过身来,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说话的声音小小的,却足够在修缮过后扩建了的源泰阁中回响。 “方才。” “我在阳景宫睡着的时候。” 见白泽的眼神中,有些将信将疑,胡落落紧接着又继续补充了一句: “东望山有兽,名曰白泽,能言语,王者有德,明照幽远则至。” “而眼前的白泽大人,一袭白衣,神色忧虑,为天下大势所忧,为久无贤者而虑,为不知如何解救同胞而愁。” 白泽蓦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他们口中说的,那个所谓的凡人。 她是不是知道的有些太多了? 是文昌帝君告诉她的吗? 还是说,她也有那通晓人心的本事? 胡落落慢慢地垂下眼,仿佛洞察了白泽的内心一般,轻飘飘地开口道: “白泽大人不必讶异,我也只是比寻常人,会察言观色罢了,对于方才所说的,白泽大人忧虑的事情,我也只能说……” “都是梦中所闻所见。” 白泽的眉宇间露出疑惑之意,显然对胡落落的话,持有怀疑的态度。 可看着胡落落一口咬定的模样,还有她带着一身的伤,特意来源泰阁的诚心,又很难不让人信服。 “我知道,白泽大人对于我的疑点在哪里。” 胡落落说着,又抬起胳膊指了指脑袋上那已经浸透纱巾的血迹,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带着些许颇为冷漠的姿态,一字一顿地说道: “经过今日校场上的一摔,我发现我的脑子里,有了许多不属于我自己的记忆,我便将它们统称为——” “梦。” 尔后,胡落落趁着白泽愣神的功夫,踱着步子,走向了那高高的梯子前,就要攀爬上去,想找一找与羲和相关的典籍, 胡落落一边吃力地想要爬上梯子,一边低语道: “我也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个想法,不受控制地,想要知道,关于那个神君的一切。” “不必找了!” 胡落落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愠怒的声音,快步走向胡落落,将手脚并用的胡落落,一把拦腰抱下,放在地上。 胡落落不知所以地回过头,正好迎上文昌那双气势汹汹的眸子。 “帝君?” 在源泰阁看见文昌的出现,胡落落显得很是震惊。 可胡落落却还没有放弃,推开文昌即将想要握住她手腕的手,继续讲目光投向了那一溜关于各路神仙的典籍上。 “都说不必找了,你还在做这无用功做甚?!” 胡落落不解地仰起脖子,直面着文昌的不满: “我难道就没有知情的权利吗,帝君你为何事事都要阻拦我?” 文昌怒不可遏,万分震怒地指着那一排放满了卷轴的木架,冷声道: “关于羲和的一切,本座早已尽数毁去,你满意了吗?!” 文昌的声音刚止住,白泽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墨青色的身影,对着胡落落,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