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脸,陌生的气息,全然不曾见过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 林帘看着站在她身前的人,目光不再动。 凤鸢看着林帘,眼里是威严,但也有着平常没有的神色。 这神色,不是陌生。 亦没有讶异。 更没有排斥,冷然。 她看着林帘就像看见一个久未见的人,神色很深。 “他在里面?” 林帘出声。 该是陌生,该是礼貌问询,但看着眼前这样一张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脸,她却就这样问出口。 似乎,她们相识已久。 “对。” 林帘点头:“好。” 脚步往前。 柳笙笙下意识跟着林帘,但隐芝拦住了她。 柳笙笙一下愣住,却很快反应:“我是堂姐的堂妹,我……我不能跟堂姐一起进去吗?” “不能。” 隐芝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凤鸢。 这一刻,所有人视线落在凤鸢脸上。 除了托尼。 他始终看着隐芝,痴痴的。 “她不会有事,各位就此止步。”凤鸢看着众人,陌然的说出这句话,随之转身离开。 隐芝亦跟着离开。 托尼下意识伸手,却抓了个空。 他站在那,看着前方背过身离开的人,脸上浮起伤痛。 可他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那么决绝,他又能说什么呢? 林帘走在枯叶上,平底鞋踩着这些经年累积的无数落叶,就好似踩在那栋别墅里的地毯上。 那么轻,那么软。 那么不真实。 这一刻,她好似回到了那一年。 她们从陌生到相识,再到结婚。 一步步,她和他走进婚姻殿堂,再到同床共枕,她爱上他…… 这一刻,许多画面在林帘眼前浮现,就像一本书,一页又一页轻缓的翻开。 上面清晰的写着她们的过往,从那最开始逐渐到后面。 她们经历了许多,终于快要结束。 脸上生出笑,林帘看着前方,手轻抚肚子。 湛廉时,我来了。 我来见你了。 晚霞密布,天橙红一片。 橘红的光透过树叶落在这片密林中,给这里罩下了一层温柔的面纱。 微暖。 大家站在那,看着那一头银发的人越走越远,看着她与这片密林,这片晚霞融合,都说不出话来。 似乎,前方才是她的归宿。 她不再有苦痛,亦不再有哀伤,只有幸福。 柳笙笙怔怔看着这一幕,如画一般,那么温柔,却又那么悲伤。 忍不住的,她眼泪掉下来。 “走吧。” 沉哑的嗓音落进大家耳里,大家看向这出声的人。 候淑德低了头,转身离开。 柳钰清扶着她,亦低头跟着离开。 柳尧看着前方,天很晴朗,树木清晰,棵棵刻着岁月,就连地上的枯叶都染上了时光的缕衣。 视线里的一切就像一幅完美的画,一张拍的极好的照片。 美到极致。 却也悲伤到极致。 他眼前浮起那高挺的人,那一身的冷漠,一双眸子深不可测。 他的心思难猜,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做一些让大家都无法接受,也无法明白的事。 可现在,看着那瘦弱的人走进密林,看着她承载着希望和绝望远去,突然间他明白了。 明白了湛廉时的心。 明白他所做的一切。 明白他在想着什么。 他从来都爱林帘,用他的方式去爱。 只是,他的方式和常人不同,让你难以接受。 大家逐渐离开了,一步步,离开这不属于他们的地方,只留下托尼和柳笙笙站在那。 托尼看着前方,随着天色暗,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始终站在那,神色无力,妥协,却也无法离开。 明知无妄,却依旧想在这。 看不到,摸不着,也想这样守着。 柳笙笙站在他旁边,和他一样看着前方,看着林帘离开的方向。 她很难受,特别的难受。 她不是当事人,可她就像亲生经历了一样,感同身受。 那种痛,那种悲伤,那种无力,真的太难受。 太折磨人。 “托尼医生,你……是不是很了解堂姐夫?” 突然的,柳笙笙开口。 托尼神色顿住,随之脸上浮起笑:“他……” “我看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他的人。” 柳笙笙愣住,然后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托尼脸上不再有刚刚的神色,随着柳笙笙开口,他神色布满回忆,又是嘲笑又是悲伤。 “在我以为他从来都不会有感情,不会有人情味的时候,他为了一个女人把我叫回国,就是为了给那个女人用forget。” “为了这个女人,他亲自建筑了一个梦。” “这个梦跟真的一样,有男人,女人,孩子,一个家。” “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非常的圆满。” “女主人爱男主人,男主人爱女主人,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们不会吵架,不会闹矛盾,任何的不幸都不会落在这个家身上,很完美是不是?” “他这样一个冷静理智的人,竟然做出这样荒唐的事,这是他吗?” “这不是他。” “不是我一开始认识的他。” “可这就是他。” “不仅这样,他还做出你更想象不到的事。” “那么爱一个人,在梦碎后却又放她离开,给她想要的一切。” “可你知道吗,他就不是这样的人,他一直都很强势,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放过。” “可对爱的人,他却放手了。” “偏偏,他虽放手,却像影子一样跟随,做尽一切他放手不该做的一切。” “你说,他是不是疯子?” 托尼笑着,眼眶里却生出泪。 而柳笙笙听着,却早已泪流满面。 “堂姐夫想放手却放不了。” “他心里也在怪自己,在那一年那么抛下堂姐。” 听到这句话,托尼一下就笑出声。 “他?” “他湛廉时就从不会后悔自己做的事。” “没有一件,他是后悔的。” “至于那件事他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他对林帘不是弥补。” “弥补的爱,不是爱。” “不是弥补?” 柳笙笙惊讶,觉得不相信:“为什么不是弥补?那件事无论如何堂姐夫都不应该抛下堂姐。” “那件事确实不应该。” 托尼脸上没有笑了,他面色变得深重:“柳笙笙,人一生要做很多取舍。” “有些取舍在十年,甚至百年,千年来看都是错误的,但可能有一天,你会发现,那并不是错误与正确,而是在那个情况下,怎么决定是最合适的。” “人,所处的境地不一样,经历不一样,遇到的事不一样,抉择也会不一样。” “他湛廉时,那个时候,会做那样的决定,不意外。” 托尼看着前方,眼神突然变得很深,很明白:“他湛廉时从来都是冷静清醒的。” “从来都是。” 柳笙笙的心突然就狂跳起来,她看着前方,那没有尽头的密林。 一棵棵千年老树。 所以,现在的一切,堂姐夫也都想到了? 并且,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