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不大,不管是六岁,八岁,十岁,还是现在,她一直都是四岁的模样。 爹爹说她生病了,于是带着她找了好多的大夫,但是都没能将她治好,她只能一辈子,都是现在这幅样子。 他爹爹为了不让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只和他人说是大女儿生病去世了,这是小女儿,平日里萍儿也不常出门,三泗忙着治理水患,她就和娘呆在家里…… 只是最近,怀水县发了百年难遇的大洪灾,众人忙着抗洪,固堤,救人,所以想着应当没有多少人能够注意到她,没有多少人留有口舌来议论她,所以她才敢经常出来走动…… 大多数时候,她也希望自己真的只是四岁孩童,她刻意活得那么简单又稚气,有时候甚至连三泗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女儿其实已经十三岁了…… 所以,她装得很成功,不是吗?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会发现,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了…… 尘风静静地看着她脸色苍白站在那里发抖,他将手放在门上,用一种压迫的姿势同她讲话—— “萍儿。” “不要偷偷动手脚,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任何人想要伤害扶夜,他都不会放过她。 萍儿的后背颤了颤,小声说了句:“知道了……” 尘风刚要转身,萍儿却又拉住了他:“侍卫哥哥,我不做坏事,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个爹爹……” “你爹死了,找我也没用。” 尘风扯回自己的袍子,实话实说。 “不是,我的意思是……” “意思是……不要在监国大人面前揭穿我,我……” 她似乎是怕尘风不答应,还补充了一句:“老婆婆说了,他现在不能受刺激的,他现在心里已经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了……你若是告诉他,他会……他会受不了的。” 尘风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他生平第一次想对一个孩子动手—— “岁上,他有自己的女儿,千鸾宫的小郡主扶冉,从小便活泼可爱,长大了更是绝色灵动,宫里的人都喜欢她,岁上待她更是如同掌上明珠……” 尘风提起扶冉,脑海里浮现出小丫头甜美的笑容,那软软糯糯喊着“尘风”的声音,脸上不自觉就勾起了笑容来…… 随后他又看向萍儿,眸子立刻冷了下来:“你觉得,他差你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儿?” 萍儿腿一软,“噌”地一声摔在地上,尘风并没有打算伸手扶她。 她坐在地上,五指微微颤抖—— “原来,那日他醒来,喊的是冉儿啊……” 她以为是“然儿”,还妄想顶替了那个名字…… “然儿?” 扶夜此时走了过来,皱着眉头:“怎么就坐在地上了?还不快起来?” “岁上。” 扶夜脚受伤了,走起来不快,尘风连忙过去扶他,可是忘记了自己的脚也是伤着的,于是两个人一起一瘸一拐的模样,甚是滑稽…… 扶夜嘴角多了些笑意,他拍了拍尘风的手:“还是不要扶了吧……” 尘风也觉得尴尬,只好松开手,站到一边去:“是……” “然儿?” 扶夜蹲下身看她,“怎么了?” “爹,爹爹……然儿把碗打碎了……” 她白着脸,轻车熟路地撒了个慌。 “就为了这件小事?” 扶夜将她拉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她衣裙上的尘土。 萍儿委屈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后泪眼朦胧地看向尘风—— 尘风:“…………” 扶夜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尘风,又看了看萍儿,问:“你欺负她了?” 尘风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今天才见到扶夜,而且如今身上也没有令牌等可以证明他们两个身份的东西,若是现在跟扶夜说,其实他身边的并不是她的女儿,但我真的是你的侍卫,只怕他也不会相信吧…… 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里突然就想到了小郡主,想到了小郡主平时生气了,故意要惹人不痛快的语气,想到了小郡主和宋瑾之一起闯了祸,三两下就把锅给推得一干二净。 尘风思索一下,缓缓开口:“其实碗是尘风……呃,是,是风儿摔的……” “怕今夜来这里无礼蹭了饭,又手笨摔了碗,岁上不愿意今晚让尘……让风儿在这里借宿一晚……” “所以,才想让然儿帮忙担待,却不曾想,然儿不愿意,还哭了……哭了就罢了,还坐地上闹……” 尘风顿了顿,不知道又想起什么来了,拖腔带调地补充了一句:“岁上,好,好可怕呀……” 堂堂八尺男儿在那里站着撒娇,还用一副“你敢说实话,我就和你同归于尽”的表情。 萍儿:“???” 扶夜:“…………” 地上何止是碗的碎片,更是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扶夜掩唇咳嗽几声,凤眸中含着笑意,随后敛了敛忍不住要弯起的嘴角:“你若是不介意这里蔽陋,往后一直在这里住也无妨。” 尘风愣了愣,惊喜地笑着,没想到小郡主这一套果然有效果! “属下多谢岁上!” 他行了礼,后来又意识到事情不太对,连忙改了语气—— “岁,岁上,你真好……呃,风儿最喜欢你了~” 他的尾音微扬,不顾一旁二人快要石化了的表情,自顾自模仿得十分到位。 远方的扶冉忽然就狠狠打了个喷嚏—— “啊唒!” 小丫头揉了揉鼻子,楚衍走了过来,冰凉的手落在她的鼻翼两侧,轻轻地揉着—— “昨夜受寒了?” 扶冉笑着摇了摇头,抓住楚衍的手,摁了摁他的指头:“应该不是,感觉像是有人在骂冉儿……” “说不定是阿衍在心里悄悄说冉儿坏话哦~” 她声音清甜,白净的小脸故意凑到楚衍面前去,距离太近,两人鼻息交缠…… 少年耳尖立刻红得通透,随后别过头去,掩住自己苍白的唇:“臣,臣不敢……” 扶冉看着他这样不经撩的样子,忍住笑意继续挑逗他:“啊,不敢呀……” “那你掩着嘴唇干嘛?心虚?还是……” 她拖长了调子—— “怕冉儿亲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