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元配死后,又与黄氏及两个小妾始终生不出孩子,周允元已经隐隐有不对劲的感觉,甚至他还怀疑,黄氏未必是人,而是黄大仙的后代。 直到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坐实了他的不安。 当时他在朝中,被一名政敌弄的死去活来,眼见性命就要不保,是黄大仙出手救了他,让他踩着敌人的尸骨上位,但代价是以活人心肝供奉! 在剧烈的挣扎之后,他照做了,自此一发不可收拾,黄大仙为他解决了一桩桩的难题,他的双手,也沾染上了越来越多的血腥,让他越发的离不开黄大仙。 黄氏朝神龛拜了拜,便道:“夫君也给大仙上柱香吧。” 周允元拈起信香点燃,拜了三拜,插于香炉中。 陡然间,黄大仙鲜活过来,以尖锐的女声问道:“可是又有了麻烦事?” “是,我右肃政台来了个刺头,此人文气已达八品,自恃才高,特立独立,将来必为衙门招祸,故本官想请大仙出手……” 周允元把事情经过道明,又说出了要求。 黄氏担心道:“八品文气已远甚于当世大儒,鬼邪难侵,大仙出手也未必一定能拿住他,夫君非要与此人为难么?” “无妨!” 黄大仙冷声道:“本仙又不是以邪术对付他,怕他什么,此事我应下了,不过能拥有八品文气者,并非寻常人,我需要三副童子心肝,你可能办到?” “请大仙放心,近几日就为大仙筹来。” 周允元咬牙道。 “嗯,去罢!” 黄大仙恢复成了泥胎的原样。 周允元心情沉重的与黄氏离去,如寻常活人心肝倒也罢了,台狱中随便弄死几个人,悄无声息,可是童子心肝难弄啊,而且童子素来与邪祟相关联,如果哪家小孩失踪报了官,连官府都不敢殆慢,因此世界上,有鬼怪仙人。 …… “咦?苏姑娘?” 萧业正闭目养神,突然猛的抬头,苏月儿盈盈俏立于面前,荆钗布裙,铅华尽去,却难掩国色,美的清丽脱俗,胳膊上挎着个食篮。 苏月儿笑道:“萧郎两天没回来,妾估摸着必是公务缠身,还没用膳吧?” “还……还没!” 这一刻,萧业真被感动了。 “妾可是来巧了,趁着热吃吧。” 苏月儿优雅的从食篮里一样样取出菜肴,有香酥鸡、三丁豆腐羹、水晶虾饺、酱烧狮子头,一碗莼菜鸡蛋汤,冒着丝丝热气,另有一壶桂花酿,两小碗白米饭。 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萧业顿时咽了口口水。 苏月儿带着丝责怪道:“这是妾与殷殷为你做的,昨晚也是准备了一桌子菜,却没等到你回来,你呀,也该带两个长随在身边了,就算有公务耽搁,至少可以回来报个信,免得为你担心。” 萧业呵呵笑道:“年前的家书已经让萧义萧泽过来了,怕是没几日了,苏姑娘,你也坐下吃吧。” “嗯!” 苏月儿点了点头,与萧业相对而坐,如夫妻,又如知己,一边吃着,一边轻声交谈。 “萧大人,可曾用膳,哈哈,下官与张大人不请自来啦!” 突然,外面传来陈蕃爽朗的笑声,与张羽提着食篮迈入屋中。 “这……” 二人见着苏月儿,瞬间如石化般,呆住了。 萧业招呼道:“两位大人既然来了,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陈蕃猛晃了晃脑袋,结结巴巴道:“萧……大人,尊夫人在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张羽也失魂落魄道:“是啊,我们还是呆会儿再来吧,告辞!” 萧业清楚苏月儿的美貌对寻常人的冲击,也不强留,站起来道:“那我稍后再来找两位。” 说着,就把二人送了出去。 “哎哟,我没有眼花吧,这哪里是人间女子,分明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啊!” “果然是状元郎,竟有如此如花美眷!” “可要守口如瓶,莫要让来大人知晓!” 二人的议论声传入屋里,苏月儿扑哧一笑,便问道:“什么来大人,来大人是怎么回事?” 萧业淡淡道:“不过一好色之徒罢了,若真打上你的主意,还不知死的是谁呢。” 苏月儿可不是这样想,到底是帝都,修为高深者数不胜数,素心宗又没什么好名声,真要动手的话,远比不得名门大派一呼百应,因此来俊臣的官身反而大占便宜。 于是带着丝歉意道:“萧郎,妾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区区小人而己,来,继续吃!” 萧业并未提起来俊臣已经打上苏月儿的主意了,哈哈一笑。 苏月儿基本上掌握了萧业的饮食规律,一顿晚餐,吃个七分饱,真正好。 萧业擦了擦嘴,便道:“今晚我还得办案,苏姑娘是留下来,还是回会饱?” 苏月儿道:“妾等萧郎回来了再走吧。” “那行,我先过去了!” 萧业点了点头,出了院子,叫上陈蕃与张羽,去往台狱。 台狱位于右肃政司台的最深处,有一队狱丁把守,还未走近,便已滚滚怨气呼啸而来,陈蕃张羽是普通人,虽感受不到怨气,却也觉寒意刺骨,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里极不舒服。 其实历来狱卒牢头多为凶残暴戾之辈,与所处的环境关系极大,人长期与怨气接触,心性会渐渐受到影响。 前世萧业有个朋友,娶了个女监的狱警,几乎是不苟言笑,说话是命令式,如管犯人般管着他,偏偏还不敢离婚,更不敢在外面打野食,人生一片灰暗,萧业在他结过婚后,只去过他家一次,再也不去第二次了。 “来者止步!” 台狱大门前,十六名狱丁分列两排,均是身材高大,站立如松,披盔带甲,腰悬宝刀,手持松香火把,噼啪作响,无形中渲染出一股肃杀的气氛。 萧业不禁暗暗点头。 这十六名狱丁,单论精气神,已不下于千牛卫,当人犯被押进台狱之时,仅仅是狱丁就能让人心胆俱丧,显然,太后对右肃政台的重视超出了他的预料。 也让他不得不重新斟酌起了针对来俊臣与周兴之辈的计划。 作为太后伺养的鹰犬,只要不是真正反咬主人,就不会被定罪,最多罚酒三杯。 看来,是一场持久战啊! 萧业暗暗叹了口气。 “来者止住!” 一名狱丁伸手喝道。 萧业取出文书,递过去道:“监察御史萧业,往台狱提问人犯!” 那狱丁接过文书,看了看,又以满含煞气的眼神打量着萧业三人,陈蕃与张羽身为朝廷命官,居然不敢和一个小卒对视,双双偏移过脑袋。 唯有萧业不以为意,问道:“如何?” 狱丁来自于羽林卫,拨给右肃政台使用,个个眼高于顶,又清楚御史台专制冤假错案,颇为不齿,毕竟虽不能说世间好人占大多数,但没有良知的人是极少的,而御史,几乎都没有良知。 他们很看不惯这些御史,会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予折辱,也算是出一口胸中恶气。 此时见着萧业不受影响,心里很是不爽,却又不能真的阻拦,只得交还文书,哼了声:“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