嫘姑的手机响。 她噙着泪,掏出包里的手机。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心头一紧,手颤抖着,按了接听键。 “喂……” 嫘姑的声音,也微微地颤着。 “嫘姑是吧?我是警察,听你家人说,你来了石家洼。” 电话那头,是女警察的声音! “嗯,我就在石府外。” 此时,颤抖的,不只是嫘姑的声音,连她的身体,也跟着战栗起来。 “速来悬崖口!”女警察平静又悲悯地说。 挂了电话,嫘姑早已脸色大变,身体摇摇晃晃,几欲支撑不住。 悬崖口,悬崖口…… 她仿佛醉酒般,急匆匆地,离开了角落,朝悬崖口走去。 昨夜落了雨,山村小径难免泥泞,却也留下了一片零乱的脚印。 这脚印,层层叠叠,显是好几波人的。 嫘姑顺着脚印,匆忙前行。 有好几次,她被脚下的泥泞缠住,被道旁的荆棘拖住。 她却浑不在意,只一心朝悬崖口走。 跌倒了,爬起来。 不一会儿,她已是狼狈不堪了。 悬崖口就在村头,路不远,却走得极为艰难。 总算到了。 嫘姑看见了一群人。 山风阵阵,她听到了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与她心底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嫘姑跑向人群。 众人见她模样,迅速闪到一旁。 人群围住的景况,一览无遗。 一位油光满面的胖妇人,正胡乱地,瘫在泥地荆棘上,撒泼打滚,号啕大哭,边哭边嘴中念念有词。 “石狗子,你个挨千刀的,活着的时候,常不着家,跟着一群狐狸精,死就死了,偏偏死在家门口,你让我怎么活啊……” “狗子家的,人死不能复生,节哀。”众人七嘴八舌地劝着。 那妇人听见人劝,号啕声又加大了几分。 当然,她除了干嚎,竟未流一滴泪。 一位年轻的女警察,弯腰在妇人边,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石夫人,事出了,您光哭,是没有用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您不会想吃牢饭吧?” 那胖夫人混不吝的样子,边号啕边诉苦。仿佛天地之间,就她最可怜。 “我命苦哇……我命苦哇……石狗子一死,我无依无靠,只有等死的份了……” 女警察无奈何,抬眼看向站在身后的领导的背影。 “赵局,您看……” 赵局这才转过身来,俯瞰胖女人,一脸威严,说出的话,却颇为温和。 “老嫂子,石老板作奸犯科,子女缘分浅。他这一走,只留了一个私生女。如果您再出事,所有的家产,可都要便宜了那丫头。” 胖女人果然止了哭,抬头看向狼狈的嫘姑。 “你,就是那年轻人的,小媳妇?” 嫘姑有点懵,愣愣地看着,尚歪在烂泥荆棘丛中的胖女人。 胖女人颇玩味地笑了笑,从裤兜里掏出一项坠,递给了嫘姑。 “你看看,是不是你男人的?” 嫘姑接过来,项坠上泥点斑斑。她翻过衣服角,用干净的一面,擦去泥点。 项坠的原貌终于露出了七八分。 一根玉肋骨,一枚戒指,赫然挂在项链上。 嫘姑再熟悉不过,这正是傲儋的。 “这项坠,怎么会在你这儿?” 胖女人眼也懒得抬,万事不关己地说:“捡的。” “捡的?哪捡的?傲儋在哪?” 嫘姑已失了常态,用力摇晃着胖女人,急急地哀求着。 胖女人很是不耐烦,用力朝嫘姑推去。 嫘姑不防备,一下子,也坐在了烂泥荆棘里。 “哈哈,这下,两个死了男人的女人,总算一样了。” 胖女人哈哈大笑,与刚才恸哭哀啕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嫘姑过去,死抓住胖女人,“你什么意思?什么死了男人……” 胖女人像看傻子似地看着嫘姑,不屑地继续哈哈大笑。 嫘姑只得求助警察,“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女警察弯腰搀起嫘姑,悲悯地说:“昨天夜里,谌傲儋先生,跟石老板,一起掉下了悬崖。石老板尸骨已找回,谌先生,谌先生,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傲儋他……” 嫘姑喃喃地说着,耳畔似乎又传来了傲儋的声音。 “小骨,等我!小骨,等我!” 今天七夕,明明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他说过,他要回来娶她的。 “不,不会的!”嫘姑嘶喊起来。 这悲痛的声音,闻者落泪。 万丈悬崖,绵绵群山,似与嫘姑同悲。 “不,不会的!” “不,不会的!” 山谷回荡,更添悲伤。 一语了,嫘姑便痛得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