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来到一处铁路道口前,横杆高高抬着,没有火车要来的迹象。 大巴顺利驶入,司机也减慢了速度,但轮胎碾压轨道,难免有些许颠簸。 不料这一颠,震掉了一个举着自拍杆伸出窗口拍美景的姑娘的手机,只听“啪”一声,自拍杆还伸着呢,原本卡着手机的位置,已空空如也。 姑娘连忙喊:“师傅,停车,我手机掉了——” 一边喊,一边收回自拍杆,探头往下看,生怕轮胎把手机辗轧到。 徐望一看她探头出去,就觉得不好,刚好提醒小心,迎面就来了一辆同样过铁道口的大卡车,卡车速度极快,剧烈颠簸里擦着大巴呼啸而过! 那姑娘来不及躲,头直接被卡车撞上!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带出车窗,她几乎是飞出去的!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 卡车越过铁道,极速而去。 姑娘落到十几米外的地上,头不见了,只剩身体。汹涌的鲜血从脖颈里喷出,染红了铁轨。 大巴司机吓得一脚刹车,熄了火。 钱艾一惊:“师傅你别停啊,这是铁道!!!” 然而大巴司机根本听不到,他哆哆嗦嗦打开车窗,脸色惨白地看着不远处的尸体,整个人都吓傻了。 “叮——叮——叮——” 铁道信号灯开始闪红。 远处,已传来火车声。 跑还是不跑?这是个问题!跑了,说不定恶魔就等着你下车,一下车就来个杀招!不跑?火车来了也是死! 窗外,已经能看见呼啸而来的火车头了! “还愣着干什么,下车!”吴笙快步走回来,当机立断。 他这话音一落,小分队还没动,大巴里的驴友们先乱了,纷纷起身,有的直接从车窗往外爬,有的则跑到车前咣咣拍门,嚷着让司机打开。 吴笙打开徐望安全带,一把将人拉起来,那边钱艾、况金鑫、池映雪也已经站起。 大巴车门已经被摸到开关的驴友按开了。 五伙伴正往前去,坐在车尾的两个姑娘还有另外一对情侣,也已经跑过来,嫌他们速度慢,便着急忙慌往前面挤,你挤我我拽你,反而速度更慢了! “一个一个走,来得及!”徐望赶紧大声道。 可那几个人置若罔闻,像着了魔一样,说是往外逃,更像是想扯着他们同归于尽! 五伙伴不再客气,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把他们甩到身后! 快步往前冲,门口近在眼前。 可火车也到眼前了! 就差那么几步!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哟~~ 脚下一空,五伙伴忽然跌入地下空间! 头顶是透明地面,只见火车“轰隆”一声将大巴顶飞,压着透明地面疾驰而过。 大巴车落地,再次发出巨大声响,几乎震动地面,而后又往前滚了几圈,才停住。 徐望心有余悸,环顾“狡窟”内四伙伴。 池映雪举起手,自动认领功绩。 徐望欣慰地拍拍他肩膀:“回去给你记一功,绝对要记一大功!” 况金鑫抬头打量透明地面,还是没想通怎么就直接掉进来了。狡兔三窟这个文具,他也有过,在红眼航班的时候用的,当时想入狡窟,必须要自己爬下来的。 火车完全驶过,道口红灯重新熄灭。 五人爬出狡窟,整个道口,满目狼藉。 幸存的驴友们狼狈聚在道口外,还有一瘸一拐的,应该是跳窗时候没跳好。 最后关头扯着他们的一男三女,都没逃出来,和司机一起躺在大巴车的残骸里,成了五具尸体。 太阳开始往下落了。 幸存者只剩七人,五男二女。 五个男人中的三人——领队,背包客,异地恋——都是吴笙之前锁定的嫌疑对象;剩下两个男人,是搭伙出来旅游的大学同学,还有两个姑娘,是结伴出来度假的闺蜜。 领队拍拍逃命时蹭的满身尘土,长吁口气:“车没了,接下来的路就要我们自己走了,幸好没剩多远,”他指一下身后,“看见那个红色屋顶没,那里就是了。” 驴友们怨声载道,但也别无他法,一行人只能跟着领队,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原本“欣赏青山绿水”的环节,也提前结束,进入“我只想快点到山庄里休息”阶段。 吴笙走在队伍最后,一抬眼,就能看见所有人的状态。 背包客仍跟在领队身旁,孤独而沉默地前行,偶尔举起单反拍一拍,像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艺术家。 异地恋又在噼里啪啦按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和女友通报刚刚的惊险。 领队脸上已经没了轻松,小旗也不举了,托着疲惫步伐往前走,走几步,就叹息似的喘口粗气。 那一对男同学,你推我我拍你地打闹着,依然充满朝气;那一对女闺蜜,低声交谈着,偶尔盈盈浅笑,可爱烂漫。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就像一条条难解的暗码。 山庄到了。 这是一个三层独栋的乡间别墅,楼建得古朴,院墙也设计得颇有野趣,但小伙伴们已经无暇欣赏。 进院的时候,钱艾看了看天,有点忧心地提醒:“班长,太阳可马上就要落了。” “嗯。”吴笙应了一声,表示听到。 钱艾心焦:“别光‘嗯’啊,到底是谁,你心里有数没?” 时间一到,就要做出选择了,虽然人剩下得不多,但七选一,也有难度啊。就算只考虑吴笙怀疑范围内剩下的三个,三选一,对的概率也只有%…… “直接问,就行了。”吴笙说。 钱艾愣住:“直接问?” 一直等着自家军师部署的徐队长,也惊讶,低声道:“问领队?” 吴笙点头:“既然所有嫌疑都指到他身上,问他,是最直接的。” 钱艾黑线:“如果他真是恶魔,怎么可能告诉你实话?” 前面,领队已经用藏在窗台底下的钥匙打开独栋小楼的大门,带队进入玄关,回头张望清点人数,见他们几个还在一进院的地方,便大声招呼:“快点进来啊,站院里干什么呢。” 吴笙抬眼看着领队方向,淡淡道:“说不说实话,是他的事,找不找得到破绽,是我的事。” 钱艾:“……” 况金鑫:“……” 池映雪:“……” 徐望低下头紧盯地面,专心替自己军师防备再踩钉子或者其他什么危险陷阱——一个成功的逼格精英背后,总要有一个默默付出的男人。 进玄关时,池映雪破天荒地问:“我们需要做什么?” 徐望挑眉,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任务。 吴笙本来也要部署的,闻言直截了当道:“别再让任何一个人死。” 池映雪歪头,眼中闪过不解,口头上却只是再确认一次:“所有人?” 吴笙说:“嗯,所有人。” 钱艾闹不明白了,他们自己不能死,这是当然的,但还要保护旅游团的人别死,这是什么路数?旅游团的人死得越多,剩下的人越少,恶魔不就越明显吗?极端一点情况,日落的时候,只剩一个人,那恶魔是谁都不用推理了。 没等问,吴笙已朝客厅中央的领队走去。 钱艾懵逼地转头看徐望。 徐望说:“你没发现吗,我们怀疑谁,谁就死。” 钱艾一捋,还真是。怀疑厨子,厨子被菜刀劈死了;怀疑餐厅泼水吵架的两个人,然后他们就坠落电梯死了;刚刚火车来的时候,和他们挤着影响逃生速度的几个人,也十分可疑,结果下一秒就成了尸体。 “现在幸存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可能藏着重要线索,”徐望说,“不能再断了。” 队长这么一讲,钱艾就完全明白了,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要是连你想问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当队长。” 徐望潇洒一笑,骄傲转身,策应吴笙去也。留钱艾一人在原地,颇为感慨:“队长就是队长啊。” 况金鑫站在旁边围听全程,一时犹豫,该不该告诉钱艾真相。为什么队长会知道钱艾想问什么?因为同样的问题,几分钟前,领导们秘密讨论接下来战术的时候,队长就问过军师了。刚才队长给钱艾的答案,就是军师给队长的答案,原文照搬。 “今天晚上我们bbq,都忙活起来,你,穿肉串,你,洗蔬菜,你,烧炭去,你……你之前说你擅长什么来着?” “秘制炸鸡!领队,我不是和你吹,我就是一个被学业耽误的大厨!” 客厅里,驴友们已经嗨起来了,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准备为晚上的烤肉盛宴贡献一份力量。 厨房就在客厅的尽头,是开放式厨房,吴笙过去的时候,领队已经带着几个人忙活起来了。只剩背包客,坐在旁边吧台的高脚椅上翻看单反相机拍的照片,异地恋则难得放下手机,帮着准备炸鸡的大学生,翻冰箱。 “哟,你也准备露一手?”领队正往破壁机里塞猕猴桃,准备榨果泥,见吴笙过来,笑着调侃。 吴笙没时间再绕圈子,开门见山:“你到底撩了多少人?” 领队一怔,把刚刚拿起的猕猴桃块重新放回碗里,莫名其妙看他:“你说什么呢?” 吴笙说:“洗浴中心一脚踩空差点溺水的小伙,是因为被你拒绝,所以魂不守舍;餐厅里互相泼水的两个姑娘,也是因为你吵架。你主业是领队,副业是情圣?” “你先弄一下果泥。”领队把榨汁工作让给旁边一个女驴友,擦了擦手,然后才皱眉看吴笙,“你有病吧?” 吴笙不语,只静静看他,一直静静看,直到看得领队发毛。 “是,”领队实在扛不住,承认,“我是脚踏两条船,但只有姑娘,哪有小伙?你不能因为我花心,就什么黑锅都往我身上扣吧?” “给小伙发短信的不是你?” “发什么短信?” “两次,一次你提醒他‘帅哥,集合’,一次他说喜欢……” “领队——”旁边突然来的撒娇式呼唤,打断了吴笙说话,也一下子拉过领队注意。 “怎么了,怎么了?”领队几乎是瞬间过去,那叫一个殷勤。 叫他的是就是刚刚接替他打果汁的姑娘,噘嘴道:“破壁机不动了,我都说了别切那么大块……” “猕猴桃那么软还什么大块小块,你就是整颗放进去也不可能打不动,我看看……”领队说着,就要去掀破壁机盖子。 吴笙忽觉不妙:“别动——”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破壁机在被打开盖子的瞬间,机底刀片忽然重又高速转动起来,绿色的果泥一下子溅了领队一脸! “靠!”他咒骂一声,刚要去擦满脸的绿色果肉,机底刀片却越转越快,顷刻间竟失控脱落,直接飞去打到了他的眼睛上! “啊啊啊——” 领队捂着鲜血淋漓的眼睛后退,身后正在炸鸡的小伙吓傻了,本能躲开,露出正在炸着鸡块,翻滚冒烟的油锅! 吴笙想上前去拉人,可被吓着往旁边躲的众驴友正好封住了他的路线! 眼看领队就要撞翻油锅,吴笙几乎可以脑补出后面的发展——油锅倾覆,大火燃烧,领队要么直接被热油烫死,要么被烧成火人,根本没有任何活路! 千钧一发之际,池映雪忽然出现。 吴笙都没看清他是怎么从另一侧窜进来的。 只见他一个果断冲撞,原本向后倒的领队,被他撞得飞向吴笙方向,重重摔在了吴笙身前,一堆躲在那里的驴友们身上。 而后他一个转身,干净利落关掉灶火。 一旁待命的况金鑫,立刻带上隔热手套,把整个油锅端到山庄门外,将之驱逐流放在凉风里。 钱艾则拔掉厨房里一切电源,顺带还没收了菜刀、开罐器、红酒开瓶器等一系列危险物品。 “急救箱,快找急救箱。”一个姑娘终于反应过来,扶着惨叫的领队,焦急道。 “都别动!”徐望喝止众人乱跑,直接把自家急救箱提供。 姑娘给领队受伤的眼睛进行简单包扎,其实起不了什么治疗作用,顶多止血罢了,再加一点心理安慰。 吴笙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继续查对方,但时间不等人,窗外,山头上只能看见半个太阳了。 沉吟片刻,他轻轻上手摸对方的口袋。 疼痛中的领队并无察觉。 很快,他就把对方的手机摸出来了,迅速拿着对方的手指来了个指纹解锁。 打开信息记录,撩那两个妹子的都有,但和小伙的信息,的确一条没有。 不过抛开小伙那条意外线不谈,两个妹子在餐厅泼水的意外线,源头板上钉钉是领队,按照“蝴蝶扇动的第一下翅膀,必然是恶魔触发的”理论,恶魔就该是领队。可眼下明明是一个“灭口未遂”的现场,足以证明恶魔不是领队,这就矛盾了…… “你拿我手机干嘛!”领队后知后觉,隔空嚷起来。 吴笙见他还有力气冲自己喊,多少放下点心,思绪一动,忽然抬头说:“我在查是谁捅破你脚踏两条船的事。” 领队勃然而怒,顾不上疼,挣扎着爬起来:“我就知道是有人害我!我还纳闷儿呢,好端端怎么一个两个都找我来对峙了,还说我把发给对方的信息错发给了她,连名字都叫错,天地良心,我从脚踩两条船开始,就防着这事儿,从来没在信息里喊过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吴笙:“……” 徐望:“……” 池映雪:“……” 况金鑫:“……” 钱艾:“你还挺骄傲是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