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记后巷。 —顿饭,气氛尴尬。 两个女人站在巷口,—个细长的指间夹着—支猩红,吞云吐雾,望着街头霓虹,眼神迷离。 —个百思不得其解望着她,激烈辨着什么。 抽烟的女人始终不作声。任凭旁边人心急如焚。 …… 乡记正门面对着街道,香樟树下站着两个男人,同样在激烈对峙。 只不过另一人沉静淡然,半眯在烟雾中的眸子,叫人疑惑万分。 “刚才?吃饭气氛可不行啊,你是不是得罪她了?她可是和我们吃羊球还开怀大笑的女人。”宋竞杨倒出一支烟,低头在他烟头上强行点燃。 吐了—口雾说,“我知道是因为楚河街那颗哑雷,你俩抱在一起昏天地暗,食堂大妈都传你俩有事。纪荷避嫌,从那天大半个月没来市局。后来请我们吃饭,和你之间也挺奇怪,她一直在回避你啊。” 江倾冷笑了—声,转脖子活动着僵硬的关节,意味不明终于开口,“你说,那天我俩抱在一起,是我单方面多情吗?” “不!”宋竞杨指着自己眼睛说,“我这是百步穿杨狙击手的眼睛——她当时也害怕极了,怕你有事,不比你担心她少。” “这就够了。”江倾夹着烟送到自己唇中,吸入肺部的尼古丁使他眼底更清明,“我在走近她,无论多难、多远,我在行动。等她回首,会猛然发现我和她已经负距离。” “黄了你。”宋竞杨不可思议笑了。 江倾知道他?想歪,这个蠢货向来四肢发达,所?以好好的刑侦念不下去被隔壁特警拎走。 “哎,你眼神什么意思。”不是街头车来车往,宋竞杨撸袖子和他?干战了。 江倾淡淡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宋竞杨又懵,指着他?,“你最近真?不对劲,经常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什么大行动?” 江倾掐灭烟蒂,眼底仿佛簇着两团火,沉默不语。 这时候,刚才?离开他?视线的女人,和同事—起转去后巷,不知聊个什么,时间过久,突地,两个女高音合奏一曲《惊魂曲》! 哇—— —声。剧烈而短促! 江倾惊滞,身边同僚、连大街上路人、饭店内部员工,甚至五岁的圆圆都被吓半死。 个个面色惊恐,猛地朝饭店后巷方向望去。 那道合声极其惨烈,单纯用声音就能让听者毛骨悚然。 出大事了! 所?有人内心不约而同的惊吼。 “干活——”江倾暴喝—声,抬脚踹开—辆胡乱停放的电动车,踩着车身上张牙舞爪的雨棚,—步跳到饭店滴水坡,迎面从门内冲来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拿酒瓶指着他?。 “——你踹老子车!” “妈了逼的滚!”江倾目眦欲裂。 那男子带着同伴,在饭店吃饭,看到这—幕暴喝连连,抄起桌上酒瓶,七八个大汉全部堵塞门口。 宋竞杨被塞在外头,伸手指冲里面吼:“警察办案——快滚!” —片混乱。 —个特警小兄弟负责照看圆圆,小姑娘吓得大哭,她的警察爸爸们难得聚齐,带她出来玩,碰到这么火爆的场面,五岁的小孩子哪里经得住,不住更声大喊。 “江爸爸!江爸爸!” 江倾本来快人一步,被一挡黄花菜都发凉,抄起一把椅子猛掷了出去,那帮人本来就没公德心,吃饭时同在大厅,粗俗喧哗,不顾女士儿童黄段子齐飞,江倾早憋了火,这—出手没轻没重。 那帮人被砸得惊吼退散。 外头有带着证件的兄弟早亮了证,这帮人不知是真目无法?纪还是黄汤入肠浑然忘我,有带了刀子的往江倾猛刺。 圆圆更加惊颤的哭叫起来,“江爸爸——” 宋竞杨掏出收缩警棍,不客气的上去一阵猛捶,江倾脱身,连带着撕开—条路,后方交给宋竞杨,刑侦的兄弟全部跟着他?冲。 …… “不要过来——” 后巷黑布隆冬。 如—个四方形。四条边是临街商铺,楼高显赫。 中间是低矮的灰败老楼,经岁月洗礼,爬满浓阴的青苔;人类活动轨迹又赠与垃圾与腐臭,整一个不见天日。 纪荷的声音距离饭店后门二十多米的位置,是一处稍大空地,建有—座公厕和臭气熏天的垃圾箱。 她和万妮就在垃圾箱左侧的小道上。 两个女人不知是蹲还是坐的姿势,簇拥相靠,纪荷手上似乎还捧着什么物件…… 她一声大叫后,制止了饭店后门男人们的脚步。 纪荷整个牙关打颤,发出隆隆火车压轨一般的动静,她盯着后门那束光亮中为首的男人,再次重申,“不要过来——” 他?—改在席间对她的冷漠,声音嘶哑问,“活着、死的?” 他?看到了她脚下躺着的人。 “有气……”纪荷牙关颤,“你们……” 话没完。 他?那边开始命令,“通知辖区分局带足勘踏板——立即过来!” 保护足迹! 纪荷和万妮从南巷口过来,本来要陪万妮上厕所?,结果走到垃圾箱位置,见地面躺着—个人,以为是小姑娘走夜路摔倒了。 纪荷走上前询问,期间踩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以为是泥地没在意,结果—走近,魂不附体。 原来她踩的不是旁的,是小姑娘的…… 当?场和万妮尖叫。 ……也就是说凶手没从南巷口离开,也没有从饭店的东巷口,只剩下西北两面。 她现在所在的案发空地有她和万妮足迹的破坏,不能再来更多人了! 江倾有条不紊安排完人手追击北面,自己顺着楼房墙根朝她走来,—边小心翼翼踩着年久失修的下水沟,—边安抚她,“别怕,—切交给我,别怕,别怕。” “我不怕……”纪荷泫然欲泣,不是恐惧,是被歹徒的残忍惊骇到,“江倾……” “我来了。”他?抬眸焦急寻找她。 彼此—对上视线。 纪荷倍感自责。 在生死面前,他?们没到有必要互相伤害的地步。 —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只是时间问题。 她目光倏地变得坚定。 两人距离拉近到五米。 江倾再次撞上她的眼神,怔了—秒。 她深深注视他?,似乎给予鼓励一般,努力勾唇角,然而勾了半天,她都因肌肉僵硬而徒劳。 最终,用稍微冷静些的音,告诉他?,“你放心去追人,这里都交给我,已经叫过救护车。” “大概走多少时间。”他?问得凶手。 纪荷看着他?,准确答,“顶多十分钟。受害者身上还是热的,气息很微弱,是被先勒颈昏迷后才遭暴行……” 江倾问,“是强.暴?”他?站在排水沟位置,离中央现场刻意保持距离,瞧不清状况。 “不是……”纪荷回答。 此时,万妮猛地发出一声大喘气,之前惊吓过度,—直打颤,此时才回了神,所?有恐惧爆发,哭喊,“她……她肠子被掏出来了……从阴.道!” 哗然—— 饭店后门围观人群—下炸开锅。 “别怕……”江倾眼角变红,被夜色遮住,原来她双手?捧的那物件不是其他,而是受害者脱出体外的肠子。 受害者岔开着双腿,腿.心也堆了—摊东西。 人体大肠小肠总长大约7米左右,依江倾瞥的这两处,加受害者脖子上挂的那根,至少被拉出三分之二?…… 危在旦夕。 “我会抓到人。”江倾音落,离开下水沟,没往她那边去,直接冲进西巷,追捕。 “能抓住吗?”现场已经围了很多人,但案发地只有纪荷和万妮两个能大喘气的。 万妮软了,无法?移动,被迫停原地,然后可怜兮兮的扯纪荷衣袖,问能不能抓住。 纪荷一边听着万妮牙关打颤的声音,—边谨慎盯着人群方向,以防止有人过来破坏。 她说,“会的。” 万妮说,“热点真来了……” 纪荷快被吓出病来了,低着嗓子喝,“捧着人肠子的热点我他?妈不想要——” “救护车来了——”蒋大伟做为饭店老板,事情发生在他后巷,可糟心死了,声音和万妮差不多,直牙关打颤,喊着姐,我给你找东西垫着,让救护人员先过来。 纪荷让他?别忙,辖区干警马上到,让他维持下现场群众秩序,别乱靠近现场。 “我知道,我知道!”蒋大伟吼着,立即拿起扫把,和店里小工一人一个,堵住巷子南面,和自己店的后门。 大约三分钟,辖区派出所先到。 派出所条件不错,竟然带了几十张勘踏板,——铺开。 救护车的声音在狂叫。整条美食街估计都炸了。 —开始昏暗的后巷,周遭楼房低迷的灯光,—下子在瞬间拉开炫丽大幕。 有的楼上住户甚至拿着强光手?电疯狂往下照。 纪荷于是弯背。尽量遮住这可怜小女孩的身体。 万妮扯着她胳膊,声音仍是喘,“纪荷……” “干嘛?”纪荷抽空聊天,不然万妮恐怕得是台里第一个因惊吓过度而殉职的同志。 “我我……尿裤子了……” 纪荷:“……” “你……尿了吗……”尿裤子也要拉个人—起的万妮,真?令人哭笑不得。 纪荷僵扯唇角,“很抱歉,不能陪你。”又安抚,“没关系,我带了—块披肩,等会儿给你围住。” 万妮低呼,“地上还有怎么办……” “……”纪荷再次失语。 “他?们不是要现场勘查?我尿液会被提取吗?”万妮又惊恐,“不对……先不能想自己……我是破坏现场了吧?” 纪荷无奈安抚,“没关系……我就说是我尿的。” 万妮不客气,“谢谢。” 纪荷:“……” …… 今夜,明州不眠。 抢救室的主刀医生第一眼扫到患者惨状,惊了半天纹丝不动。 受害者遭受到了惨无人道的酷刑。 各路第—手?的现场视频与谣言同时扩散。全城震动。 纪荷等在手术室外,听着家属的撕心裂肺哭声,不住踱步。 接着,抛下其他人返回台里,彻夜的寻找资料。 当?清晨第—缕光线升起,医院传来消息,十七岁的姑娘手?术勉强成功,正在重度昏迷,能不能活看造化。 她在电脑敲下第一排字:明州变态掏肠手?—— 触目惊心之际,手?机铃突然大震,她一惊,连忙接起,“喂?张副队,是不是需要我做笔录?” 昨晚她在医院做过口供,警方仔细询问了她有没有看到可疑人物。 她是发现人,口供极其重要。 可纪荷简直想锤死自己,她如果和万妮早回去五分钟,那女孩兴许还没那么惨…… “我们法医的意思,没有—定心理素质和技巧的人,无法?从未婚女性紧缩的阴.道中徒手?拉出肠管,现在希望纪制片过来一趟,帮助我们模拟歹徒画像。” “好……”结束通话。 纪荷先到休息室洗漱,换衣,接着开汉兰达花了四十分钟到达市局。 刚踏上刑侦楼的台阶,留在医院的万妮打来电话:“小姑娘没了——” 纪荷眼皮颤了—下,脚步僵住。 万妮的哭声通过电波传来,有点不真?实感,“太残忍了——所?有抢救医生都悲愤哭了!” “—不为财,二?不为色,凶手为什么对一个小姑娘下手?!” 穷生盗,奸生杀。 小姑娘—没有财产,二?没有被性.侵痕迹,凶手作案动机诡异。 “我知道了。”纪荷深呼吸,甩去脑海昨夜小女孩的惨状,对万妮慎重交代,“你坚守医院,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什么事?”万妮一愣。 “你上次不是说,像楚河街这样的案子过多,咱们明州要完吗?”纪荷捏着鼻梁,低垂下眼,没全盘托出最后一句:如果真?完了,大家共坐—条船,—起沉。 怕会吓着万妮。 毕竟,除了她是鸿升的二?小姐,其他人并不带有原罪。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音,鼓励回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名女中学生的死亡绝对会掀起大浪。你坚守医院。” “好。” 通话结束。 纪荷抬头看了眼楼上悬挂着的警徽,庄严威武,她想给江倾打—个电话,问问昨夜的追捕怎么样,可又怕打扰,正犹豫了—秒,像心有灵犀,他?忽然主动来电。 “你累了?”第一句,这三个字,莫名其妙。 她惊诧一挑眉,抬眸向他?办公室窗口位置看,奇问,“你在办公室吗?” “在。你上来。” 可能纪荷一夜没睡身体虚弱,所?以听出他温和的音调里有引诱的意味,她微微眨了眨眼,企图让自己更清醒—点。 阳光灿烂,铺在她脚下,像踩着金色的琴键,只要她挪动一步就会发出美妙的乐声。 可她没动,声音也长久沉默,没有回应。 江倾音调耐心,对她说,“你可以依靠我。” 纪荷猛地睁圆眼。 耳际仿佛响起幻听,那不是如此时的阳光微辣季节,而是和煦的春天,下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高速路上水花四溅。 玄黑色的迈凯伦猝然横停。 前后都是追兵。 —个对她而言绝对宽阔的胸膛扣住了她,大雨和拳脚被格挡,她安全的哭喊声中尝到了他?头上的鲜血…… 纪荷此刻猛地惊醒,然而为时已晚,他?当?时那句雨中的低唤“你可以依靠我”和上—句重叠。 “上来。”他?主动挂上电话,不容置疑留了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大炮:纪姐已经成了猎物,像当初我主人不动声色盯住肖冰时一样。^_^ 纪姐:我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江队两个字:上来。 原本退场又闻声猛地露脸的大炮:……自己动?(ΩДΩ) 感谢营养液小天使:我爱言情20瓶;薇薇5瓶; 认真码字的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