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车开走了,秦初晗非但没松口气,担忧还有增无减。 祁应琛和她并排站在水族馆门口,闲话道:“你有没有发现,园长和你姑妈整晚没有任何交流。” 宴会中,秦宝珠甚至主动找到美娟与她相谈甚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秦怀远却视而不见。 实在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秦初晗复杂的笑了笑,神色里多出几分隐晦:“从我记事起就这样了,有传言说当年老先生想撮合他两,结果没成,还把关系弄得很僵。” 上一辈的情感旧事,她一个小辈也不好多问。 祁应琛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给女朋友示意方向:“择日不如撞日?”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秦励对她说那几句关键。 想来,北极星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内陆动物园,还拥有世界范围内顶尖的水舍,这背后必然有着一段不同寻常的故事。 至于故事是否动人,得看秦园长怎么讲。 秦初晗顺着男朋友引导的方向看去,老秦不知何时从他们身后走过,站在宾客们的车离开园区的必经路口。 秦家的车入弯后,他定了定身形,送罢了,便一个人朝着北区宿舍走。 那背影瞧着孤零零的,十年如一日,守着山动,守着这里的动物们。 到底图什么呢? “明天,一定!”秦初晗连着忙了一周,今晚只想睡个安稳觉。 其实这件事在祁应琛看来没有那么难解决。 或许北极星对于几个特定的人有着特殊的意义,但由始至终,它只属于大海。 “回去吧。”祁应琛对露出疲态的‘社交之星’笑笑,牵起她的手,回家。 秦初晗还一路哼哼:“早知道要跳开场舞,我就穿裙子了。” 祁应琛淡淡地:“这身就很好。” “太职业了,一点都不公主……”她就遗憾。 “又不是和我跳,做不做公主有那么重要?” “那我在你眼里是公主吗?” “不是,你是女王。” “哈哈哈哈,好像也不错。” …… 两个人,闲扯着情侣之间甜蜜的废话,不大会儿就走远了。 林笙公主站在他们之前驻足的位置,不情不愿的收回视线,面对恶龙。 刚才,她多想喊一声‘壮士留步’! “就这么怕跟我相处?”陆正阳把她写在脸上的心理活动看得一清二楚,无奈感拉满。 “也不是怕,就是不自在。”林笙冲他苦笑,不小心触及男人过分深邃的眉眼,心里突突跳,根本招架不住! “那个……我回去睡觉了。”她连像样的借口都找不到,只好敷衍到底。 反正每次都这样,陆正阳应该也习惯了。 林笙垂着脑袋,提起裙摆转过身,脑中疯狂刷屏:求放过求放过求放过…… “等等。”陆正阳叫住她,“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还没说完啊…… 林笙又哭丧着脸转回来,毕恭毕敬地:“您说。” 陆正阳刚在唇上含起一支烟,她这个‘您’字一出,他猝不及防的抖了抖,打火机‘嚓’地一声,烟掉了,气势汹汹的火苗在他高挺的鼻尖上不轻不重的烫了一下。 这点儿痛感,平时肯定能忍,今晚不大行。 给他痛得,闷哼了一声,弓起背,五官拧起来。 “你没事吧?”林笙看岔了,以为他被烫了眼,伸手去扒拉他额前的碎发,“你别捂,快让我看看。” 秘书和助理坐在后面的一辆车里,见状连忙紧张兮兮的下车,问,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去什么医院?你们下来做什么?回去!”陆正阳淡定了整晚,到这会儿反而急躁起来了。 将人呵斥回去,他放下捂着口鼻的手,再转脸正对未婚妻,重新调整霸总姿态。 林笙见他鼻尖上被火苗扫出一片黑灰,噗嗤笑出声。 陆正阳皱眉,略微犀利的眼神缓缓打出个问号。 笑话他? 为什么? 但好歹是笑了…… 林笙从斜跨的小包包里拿出一张方巾递给他,“擦擦鼻子,火油给你熏了一块黑。” 陆正阳尴尬了一瞬,接过她的好意,质地柔软的方巾在鼻子上抹了一把。 淡淡的橙子香味,隐约泛出一丝甜。 “抽烟不好的,少抽点烟。”林笙努力找话,“还有,今天谢谢你,临时把我老师拉上去充数,过后还要你跟我哥道歉。” 她都懂,都明白,只是有时不确定是否该去表达。 或者该说,有没有必要去表达…… 陆正阳听她这么讲了,心头那点儿莫名其妙的郁结瞬间烟消云散。 “今天这种场合,你不想上可以直接跟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林笙抓住他末尾那句:“那我们的婚约……” 陆正阳刚松释的脸皮重新紧绷:“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再说吧。” 林笙瘪嘴,露出一脸遗憾。 陆正阳受不了她委屈巴巴的小眼神,抬起头环顾四周,扯别的:“这儿环境不错,你喜欢?” 她轻轻‘嗯’了一声,点头点头。 “那就玩着吧,直到你住不高兴为止。”这个主,陆正阳是能帮她做的。 林笙很想问:我要是住一辈子都高高兴兴呢? 奈何她不敢。 今天晚上,她是被放过的那个,感恩戴德都来不及,还想讨价还价?作死呢么…… 陆禾在车里等得不耐烦,降下车窗催:“要不你住下?” “怎么跟小叔叔说话的?”陆正阳搬出长辈身份压他。 车里飘出一记冷哼,车窗再度升了回去。 陆正阳对林笙叮嘱:“你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林笙点头如捣蒜,心里默默送了他千万遍。 陆正阳又往她住的那个地方望去,估摸着有一段距离:“要不你上车,我捎你一段。” “不用不用,我开观光车,明天起来要去东门大店,有车方便点。”这个回复是林笙老早就想好的。 “行吧,走了。”陆正阳不勉强了,车门打开,躬身钻了进去。 车门关上,陆禾垂头玩着手机,对亲小叔开嘲讽:“那么喜欢直接娶回家得了,婚约又不是假的,一把年纪,跟祁家老三比赛清纯呢?” “你懂个屁懂!”陆正阳不走心的反驳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侄儿,吩咐司机开车。 未婚妻给的方巾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角边还绣了一行字:欢欢就是坠吊的! 是谁欢欢? 陆正阳敛起笑容,陷入深思。 林笙站在路边目送,车还没离开视线范围,陆禾给她发了条信息,调侃她:【出道失败,内心很喜悦吧?】 林笙秒回:【无法形容的狂喜!】 陆禾:【老男人也狂喜,接了你的帕子,春心荡漾。】 林笙:“……” 一夜过去,有人欢喜有人愁。 次日天还没大亮,秦初晗早早起来,泡一杯好茶,堵老秦。 到了老秦日常逛动物园的时间点,他拎着保温瓶走出家门,抬头看到蹲在前院铁门外的亲闺女。 父女两来了个全方位的内涵对视。 秦怀远往外走,老神在在地问:“什么事?” 他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到大,但凡闯了祸,或者准备闯祸,就是眼下这种表现。 秦初晗站起来,迎上前:“我想放归北极星,做了份计划交给董事长,结果这事儿黄了,秦励还不准我问后续。” 秦怀远拉开铁门,来到女儿面前,‘嗯’了一声,点点头:“怪不得你把陆氏的晚宴安排在北极星的水舍。” 铺垫做到这一步,计划书也递出去了,这时候才跟他说,确实晚了点。 “野外虎鲸可以活八、九十年,在动物园里得折半,我想着放归是好事,整个运作过程可以为山动和集团带来源源不断的好口碑,这些是可以变现的。然后我也没打算自己花钱,昨晚那么多有钱人,一人出一百万做善事得个好名声,送北极星回家,何乐而不为?没想到被否决得那么惨。” 秦初晗灰头土脸的,双手奉上崭新的老干部风保温瓶:“今天您喝这个,普洱茶,可香了!祁教授的爷爷给的,好东西!” “我还不知道东西好不好?”秦怀远早就听说她得了一块特级茶饼,一直等她给自己送来,等得都忘了。 直到今天…… 秦怀远似笑非笑的盯了女儿一眼,勉强接过,再将自己手里老式的给她拿着。 完成颇有仪式感的保温杯交接,秦初晗乖巧站在老父亲身边,摆明了,今天您去哪儿,我去哪儿,我就是您贴心小尾巴,竭诚为您服务! 老秦掂量着她的神色表情,问:“想知道什么?” 小秦跃跃欲试:“最好都说了吧,父女一场,您也没必要瞒我,对不对?” 秦怀远抬了抬下巴:“走吧,边走边说。” 传言是真的。 当年秦勉确实动了把养子和大女儿凑呈一对的念头,跟妻子打商量时,恰巧被孩子们听了去。 秦怀远连忙表了态,说自己配不上、不敢想,也从没想过。 秦宝珠的反应就很直接了,跟她妈一样,坚决反对,激烈无比,伤人的话一串串的从嘴里倒出来。 那会儿他们也才十六、七岁,经过几年的朝夕相处,好不容易变得温缓的关系,就因为这事,重新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