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出口,波鲁萨利诺并没能多说什么。 随着一阵类似收音机故障的‘滋滋’声响后,合成音色的旋律响起,放学的钟声回荡在校园内。 也因此,雪之下无可奈何地同意,第二天见面后再次详谈。 …… 第二天下午,第六节课下课后,教职员办公室内的波鲁萨利诺算着时间起身。 “平冢老师,我今天还要再去一趟【侍奉部】。” “我现在就去把比企谷抓过来。” 平冢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要不要试一下,平冢老师,比企谷也许会自己过去。” “与其让他跑走再来懊悔,用拖的也要把他拖去比较不会让我有心理负担。” 只是稍微熟悉了一点,平冢静就立刻暴露出了她的处事风格。 “那我就先过去了,平冢老师。” 整理了一下办公桌桌面,走到门口时顿了一下脚步,波鲁萨利诺突然问道。 “平冢老师,你为什么会喜欢看漫画呢?” “不喜欢看漫画的人才比较奇怪吧!” 平冢静立刻不假思索的回答。 “不过既然你这么认真的问了,那我也要好好回答你。” “大家曾经都幻想过,有一种超越现实的力量,能把自己从一成不变的生活中拖拽出来,改变一眼望到头的命运。” “所以说——” 灿烂的笑容看起来非常开心。 “对不同的自己有所向往,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说得不错。” 微微弯腰后迈出门口,波鲁萨利诺的声音从门外继续传来。 “平冢老师,也许漫画里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 特别大楼的一隅相当安静,散发着一种奇妙的冰冷氛围。 “虽然由我自己来说满奇怪,不过我算是挺优秀的,校内文组的模拟考中,我的国文成绩可是全年级第三名!长相也还不错!除了没有朋友这点外,基本上我这个人算是出类拔萃!” 不挂牌的神秘主义社办,比企谷正在维护他最后的尊严。 “亏你还能讲得自信满满……先不提最后那个致命的问题。” “拿个第三名就志得意满,可见有多没水平,光靠一个科目便想证明自己很聪明,会这样想的人根本是无知。” 入学以来就稳坐全年级第一的宝座,雪之下确实有说出这种话的自信。 “总之,我不欣赏你靠成绩和长相之类的表象得到自信,且不管你长得怎样,只要你继续顶着那双死鱼眼,就不会给人好印象。” “……” 沉默片刻,比企谷突然问。 “你有朋友吗?” “这个嘛……” 雪之下罕见的移开了视线。 “能请你先定义怎么样到怎么样之间算是朋友吗?” “啊,不需要了,会讲这种话的都是没朋友的人。” 总的来说,两人的交谈算得上是有来有往,甚至在微妙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共鸣点。 “我懂你的意思,毕竟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快乐,硬要跟别人在一起的想法才差劲。” 比企谷说道。 “明明喜欢单独一个人,别人却擅自同情你,那种感觉很讨厌,我了解、我了解。” “虽然你我的水平相差很多,但喜欢独处这点倒是有点像。” 露出一个有些阴郁平却相当平静的自嘲笑容,雪之下补充道。 “让我有点不甘心。” “老师我也很喜欢独处,认真来说也没有朋友。” 教室一隅传来悠然的声音。 “但奇怪的是——” 在角落里堆起的桌椅旁,搬下来的一把椅子上,波鲁萨利诺抖了抖报纸,啜着杯中的糙米茶说道。 “老师我从来没被人同情过。” “波鲁萨利诺老师。” 在比企谷满脸【这里还有一个人在吗】的震惊中,雪之下以毫不意外的语气开口。 “在我看来,你根本对你的委托一点也不上心。” 雪之下叹了口气,接着道。 “顺便一提,比企谷,我想要获得胜利,必须要让你考上东大才行,这一点光想想就让人十分不快。” “……?!” 刚从某种微妙的挫败感中回过神来,比企谷就立刻将错愕的目光射向波鲁萨利诺。 “哦哟,还没和你说过吗,老师由衷地希望二年F班的全体学生,大家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波鲁萨利诺认真说道。 “比企谷,你能不能满足一下老师的愿望呢?” “呃……那个……其实……” 脸上维持着不吐不快又无话可说的表情,张口结舌了半晌的比企谷突然想起什么。 “说起来,老师根本没有留过作业吧,也从来没提过预习和复习的要求,为什么……” “预习能懂的话就没必要上课,上过课还不懂的人也没必要预习,复习也是同理。” 撅起嘴吹了吹浮在茶水表面的糙米,波鲁萨利诺说道。 “我姑且是秉持着这样的教育方针的。” “你到底是有多小看东大啊!波鲁萨利诺老师!” 比企谷声音十分激烈。 “虽然从我个人的角度也能理解您的教育方针,但比企谷这次说得也有一点道理。” 雪之下难得的和比企谷站在了一起。 “波鲁萨利诺老师,你对学生素质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 “是吗,既然你们都这么说,这一点也许我要反思一下。” 波鲁萨利诺从谏如流,说完后继续喝茶看报。 …… “受欢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多时,另一边的谈话继续下去。 “对于从来没有受欢迎的你来说,可能会有些刺耳。” “……你放心,已经很刺耳了。” 于是—— 做出一个深呼吸后,雪之下说道。 “我从小就很可爱,身边的男孩子都对我有好感,大概是从小学高年级开始吧,在那之后一直都是如此……” “哦哟,是这样吗?” 角落里的波鲁萨利诺突然出声,但就连比企谷都投来【有什么好意外】的眼神。 “抱歉,我对这方面不太敏感。” 考虑到海军中女性军官的平均颜值,波鲁萨利诺说出这种话来也算是情有可原。 “小学时,我的室内鞋被藏了快六十次,其中有五十次是班上女生做的。” 雪之下无视波鲁萨利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剩下的十次呢?” 比企谷追问她道。 “男生藏了三次,教师买走两次,还有五次是被狗藏起来的。” “狗也藏太多次了吧!” “因为这样,我每天都得把室内鞋和直笛带来带去。” “……真是可怜。” 比企谷一脸同情。 “没错,只能透过这种悲哀的方式来确认自己的存在意义,她们真是可怜。” 雪之下认真的眼神寒气逼人。 “不过这也无可奈何,毕竟没有人是完美的,人既软弱,内心又丑陋,容易因为嫉妒便把人一脚踢开,奇怪的是,越优秀的人却活得越痛苦,这不是很讽刺吗?所以我要改变人类,还有这个世界。” “你好像是往错误的方向努力……” 比企谷张了张嘴,迟疑着道。 “是吗?但这样总比你那种混吃等死的态度好太多,我……很讨厌你接受自己软弱的想法。” 说完后,雪之下的目光移向窗外。 比企谷就这么看着她,而随着雪之下重新拿起文库本,一种十分舒适的沉默氛围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不过就在此时—— “比企谷,雪之下,要不要听一听老师的故事?” 波鲁萨利诺突然出声,并且不等两人回答,就自言自语般的继续说了下去。 “在学生时代,我和我的老师关系不和,应该说,也算是一个问题学生吧。” “……” 比企谷转过头来,雪之下竖起了耳朵。 “我记得,有一天老师和我说,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就不用再来上课了。” “这已经不是关系不和那么简单了吧!” 虽然不由得吐槽,但比企谷还是好奇地问道。 “后来呢?” “后来啊。” 波鲁萨利诺声音悠然。 “后来我把大部分同学都送进了医院,学校直接停课了。” “这是哪门子的问题学生啊!学校会直接报警吧!” “波鲁萨利诺老师,这样你都没有被学校开除吗?” 雪之下冷静的声音直指问题的关键。 “没有,我反而提前毕业了。” “这是意大利黑手党开的学校吗?!到底是教什么的啊!” “从那以后,我和老师就彻底闹翻了,这么多年来再没有主动联系过。” 波鲁萨利诺的样子不胜唏嘘。 “或许,我们之间只是缺少一次敞开心扉的交谈,来给彼此一个台阶。” 【不,波鲁萨利诺老师,我认为你的老师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无言的比企谷在心中默默道。 但不管故事如何荒诞,无论如何,他心里也多了一丝被认可为同类的喜悦。 “虽然很感谢您愿意给我们讲过去的故事,但波鲁萨利诺老师……” 调整一下呼吸,雪之下说道。 “您的例子有些特殊,恐怕没办法参考。” “你想错了,雪之下,还有比企谷,老师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简单的道理。” 波鲁萨利诺的转折出乎意料。 “笔直的走自己的路,一直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是需要实力的。” 目光微微向下,他扫视过两人后说道。 “你们都很优秀,但显然,你们还没优秀到能在现实面前坚持自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