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这时反倒是沉默了下来,许久,才哑声道:"说起来,这也是二十五年前的一桩旧事了,不知,村长可还记得?" 那位贵妇人与泥瓦村的人格格不入,这么一位,怕是只要见过的,必然记忆犹新。 老村长先前还不以为意,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楚轻:"楚公子,你...与那位夫人是什么关系?" 楚轻摇头道:"并无关系。不过我受人所托,前来寻一件东西,正是...二十五年前,那位夫人送到泥瓦村的。若是可以,我想取回那件东西。" 老村长沉默不语:"..." 楚轻心里咯噔一下:"很为难吗?" 老村长摇摇头又点点头,长叹一声,娓娓道来:"当年,泥瓦村刚受灾,差点保不住,缺食少粮,就在那时,那位夫人如仙人般来到了我们泥瓦村,给了充足的粮食,还有银钱,让我们泥瓦村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日。那位夫人别的无所求,就是留下了一个罐子,让我们深埋地下,让其永不见光!"那夫人当年对泥瓦村有恩,若非楚轻对泥瓦村的恩情更重,他怕是根本不会提这件事,也绝不会让楚轻把那东西带走! "村长..."楚轻唇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看得出来,村长是重情重恩之人,若是他不肯... "罢了,二十五年前,那位夫人救了泥瓦村的急,送来了那个瓦罐;二十五年后,公子你再次到来,救了泥瓦村,要带走那瓦罐,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这瓦罐不属于泥瓦村。老夫,把瓦罐给公子取来!"老村长摆摆手,弓着背脊进了祖祠,从祖祠正中央的地下,挖出了那个封存了二十五年的瓦罐。 两日后,楚轻抱着瓦罐出了泥瓦村。 一村的人送了楚轻许久许久,才在楚轻的一再恳求下停了下来,有的村民甚至哭了出来。 这半个月不人不鬼的日子,楚轻的出现,不仅仅是救了他们,还让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让他们不至于绝望而死。 楚轻一直走出很远,回过头,还看到村民守在村口,久久不肯离去。她朝着他们挥挥手,没有再回头,抱着瓦罐,仰起头看了眼蔚蓝的天空,心里一片清明。她在这时突然就明白了很多年前师父说的那句话,等以后你就明白为何我会在这条路上坚持这么久,即使再难,可心却是清明的。 今日看到这些人感激的目光,大概跟师父帮那些人洗脱冤屈之后,他们看着师父的目光是一样的吧。 感激又希冀的目光,对未来的希望,像是一盏明珠,点燃了心底前进的道路。 她刚走到路口,就看到了停留在那的马车。 李天啸背对着她站着,暗卫驾车守在一旁,余栉风正对着她,看到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楚公子。" "余公子。" "我就知道楚公子能办到,太..."余栉风已经从暗卫的口中知晓了这两日发生的事,也知道了楚轻舌战欧阳县令的事,他哪里见过仅凭一张嘴就让人心甘情愿买药的人。 "上车。"李天啸却是打算了余栉风,转过身,一双墨黑的瞳仁,锁着楚轻。 楚轻被他瞧得不自在,走过去,把瓦罐递给他:"这是从祖祠里拿出来的,应该就是了。现在可是要验?" "先上车。"李天啸却莫名坚持。只是这么说,却没动,视线也一直落在楚轻身上。 "好吧。"楚轻倒是也不客气,余栉风结果瓦罐,她就上去了。 还是那辆马车,内外分成两部分,李天啸坐在里面,隔着一道纱幔,楚轻一直觉得李天啸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李公子,你是不是有事要问我?"否则,怎么这般瞧着她?怪怪的。 "同我说说,你这几日,都是怎么过的?"李天啸沉默许久,就在楚轻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出声了。 "赵大哥不是告诉你了嘛?"赵大哥是先前跟着楚轻去泥瓦村的暗卫。 "赵大哥?"李天啸声音下沉了一个度。 余栉风在一旁解释:"是先前跟着楚公子进去的暗卫。" 李天啸又沉默了下来:"..." 楚轻摸摸头,觉得这李公子脾气还真怪。 楚轻以为李天啸不会再问了,可没想到,马车摇摇晃晃驶出去很远,李天啸再次开口:"你以后可以喊我李大哥,不必这么生疏唤李公子。" 楚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不合规矩吧?" 再说了,她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这万一是她高攀不起的... "我说这样喊,就这样喊。"李天啸难得固执得紧,隔着帷幕,楚轻看不清他的面容。 耸肩,"是,李大哥。" 她趴在了外间的软榻上,这几日几乎不眠不休,她也没精神跟李天啸斗了。 她很快就睡着了,李天啸没有再出声。 片许,李天啸朝余栉风道:"你出去。" "啊?余栉风怔愣:"可..."他看了看面容冷峻的李天啸,又看了看外间的楚轻。 李天啸幽幽看他一眼,余栉风只好走了出去,坐在了赶车的暗卫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皇上生气了。 是嫌自己找人慢了? 可他已经快马加鞭了啊? 马车内。 李天啸一直坐在内间没出声,像一个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动作,把纱幔给撩开了,从内间走了出来,坐在了楚轻的身边,拿过薄毯,盖在了楚轻的身上。 楚轻当真是累极了,如此也未醒,只是蹭了蹭薄毯,又睡了去。 李天啸睁大了眼,瞧着楚轻这般动作,竟是觉得愈发合眼。 他伸出手,想要去碰碰楚轻的脸,可就在要碰到时,陡然收回手,攥紧了。 他觉得自己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楚轻一直睡到正午时分也没醒,李天啸也没让余栉风喊她,让继续赶路,赶回到镇子里。 余栉风发现他从马车外再回去马车内时,发现皇上已经沉默无语地看了他七八次。 "爷?可是有吩咐?"余栉风把声音压得很低。 "..."李天啸没出声。 "爷?"余栉风怕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惹爷不快了? 李天啸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他发现自己也许并不是出了问题,而是只对楚轻产生了这种异样的感觉,他反倒是轻松了下来,朝余栉风看了眼,再望着这隔着一层的纱幔,道:"把这个给清了。" "啊?"余栉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天啸看他一眼,余栉风赶紧给除掉了。 等回到镇子里时,楚轻依然没有醒,余栉风觉得奇怪,"爷,要不要喊楚公子?" "不必。"李天啸直接走过去,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余栉风:"!" 余栉风一直等李天啸走远了都没回过神,他揉揉眼,以为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爷何时这般好心了? 只是李天啸刚把人抱到定好的客栈房间,余栉风刚走到门口,就听来李天啸一声低吼:"余栉风!" "有,爷,我在我在!"余栉风赶紧进去。 "去请大夫!"李天啸整个人脸色发沉,极为不好。 "啊?"余栉风顺着视线朝床榻看去,只看到楚轻半张小脸,却是通红,吓了一跳,"楚公子这是病了?" 楚轻再醒来时,感觉头疼凉凉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李天啸在解她脖颈上的扣子。 楚轻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李、李公子,你做什么?" 李天啸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沉默地看她一眼,才慢悠悠道:"帮你换衣服。你病了,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不、不用了..."楚轻吓得半点睡意也无,感觉病也好了,拽着脖子上开了个扣子的长袍,往床榻里面蹭了蹭,这要是真让他换了,自己是女子的事不就暴露了? "..."李天啸眯着眼,沉着俊脸望着她避如蛇蝎的举动。 "李公子?"楚轻小声唤了声。她是不是说错话了,这李公子脸色特吓人了点? "李大哥。"李天啸薄唇抿了抿,开口道。 "啊?"楚轻头还有点晕,没反应过来。 "你可以称呼我李大哥。"李天啸站起身,突然靠近了些。 "..."还真没见过逼着喊人大哥的,他是不是缺兄弟啊? "怎么,你怕我?"李天啸欺身靠近,强势的气势让楚轻脑袋晕陶陶的,感觉生病的脑袋更不清醒了。 她抬起手,抵在了李天啸的肩膀上:"李公...李大哥,我这是怎么了?"在李天啸沉沉的目光下,楚轻改了口。 "你生病了。"李天啸道。 "那应该是惹风寒了,睡一觉就好了。李大哥你去歇着吧。" "我不困,竟然醒了,那就自己换了。"李天啸站起身,把一套新的男式长袍递给了楚轻。 楚轻连连点头,等看到李天啸出去,才大松了一口气。 这李公子今日画风相当不对啊。 李天啸出了房门,望着门外排排站的余栉风等人,本来想回自己房间的,经过余栉风,停下了步子:"我很可怕?" 余栉风飞快摇头:"爷一点都不怕,爷最平易近人了。" 李天啸点点头:"嗯。去把他的粥和药端过来。" 余栉风心脏跳了下:"爷,你是要?" 李天啸面无表情道:"我要帮他喂药。" 余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