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日子一转眼就到了五月底,花魁大选的当天。 自从刘瑶从凝脂堂走后,她再也没有联系过赵益清,赵益清也没有着急,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马上要开始的花魁大典上。 这次的花魁大选赵益清等人并没有大肆宣传,但京城民众几乎人尽皆知。 没有人敢来看花魁大选,但人人都想知道赵益清等人究竟在搞些什么。 所以在四街之中出现了一种极其奇特的现象,东街西街北街挤满了人,而南街却是空空荡荡,一人也无。 忽的,有女子幽幽歌声从南街传来,那声音如怨如诉如泣如慕,听的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就揪了起来,想去看看是哪家的美人遭遇了什么,哭的如此伤心。 有人听着听着就失了神,抬脚向南街走去,这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紧接着本来在街上对着南街探头探脑的人一下子就都涌了进去,花魁台下,瞬间站满了人。 人们一进入南街,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抹浓艳的红,红的惊心,红的骇人,让人一下子就想起了去年花魁大选上夺魁的流光,惊得众人不由得纷纷驻足。 在高台上的人,是方清歌。 她演的,是流光未演完的,最后一场戏。 被囚禁的小姐一身火红的嫁衣徘徊在笑笑的院落中,她先是家亡,再是国破,命运似乎给她开着天大的玩笑。 她本该绝望,崩溃,一辈子在眼泪中度过。 可她不甘,不甘于天下熙熙,不甘于天下攘攘,更不甘于国被小人所窃。 然而她的不甘,并没有什么用。 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所以她放声大歌,歌朝堂无能,歌书生无用,歌这世事将她在掌心玩弄。 她歌完,眼角不见一滴泪,可那股悲恸却几乎令人落泪。 她所演的,才不是戏中的落魄小姐,她演的,是一步错步步错的方清歌。 所以,格外动人。 最后,她将本来是最为喜庆的嫁衣,作了丧服。 她声嘶力竭的诅咒道:“我要闭眼不见之人,双目被剜;我要充耳不闻之人,耳入蚣蝎;我要乱我之国之人,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三尺白绫,了却此生。 下面的人皆怔愣在原地,闭眼不见之人,充耳不闻之人,说的是他们? 所有人,同一时刻打了一个冷战,他们闭眼不见充耳不闻,到最后不也是乱国者之一吗? 这时,本该香消玉殒美人忽然睁开了眼,像是从地府爬上来的不屈的鬼魂,她幽幽的问道:“你,还记得小昭吗?” 小昭,那个诗墙面前死去的少年,此事早已传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见台下议论声渐起,方清歌冷冷一笑道:“小昭,不过是破云书院管理者姜槐的一枚棋子!他早早就被安排在了回京的商队之中,姜槐挑唆破云书院的学生,小昭去与他们挑事,用一命换百金给家中老妇幼妹安家而已!” 方清歌拿出了一沓证据,又从台下领来一老妇人跟一孩童,大声道:“如今人证物证具在,方清歌在此状告翰林学士姜槐,害我方家一家老小,通敌叛国企图窃国,其罪当诛!” 台下顿时喧闹起来,声音响彻南街。 但这一切,现在都与赵益清无关。 多日不见的刘瑶带着她的消息而来。 她一进门就望向了站在赵益清身后的穆棣,责问道:“你为什么谋反?” 这个问题把赵益清问的有点儿懵,在发现是问穆棣后,他更懵了。 先不说穆棣简直遵纪守法的一批,就按着穆棣跟皇帝的关系,他都不可能谋反。 于是赵益清道:“刘夫人,搞错了吧?”刘瑶并未说话,只是直直的望着穆棣,像是要把他看透了一般。 穆棣也不避不让道:“当时年少,心中轻狂罢了。” 这下可把赵益清惊着了,他不可置信的望向穆棣,穆棣示意他晚会儿再说。 刘瑶见穆棣认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道:“穆家世代忠良,莫要毁在你手上。” 穆棣对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刘瑶顿时话题一转道:“证据递不上去,此事有皇帝参与,并不想让你们如愿以偿的去收六州,但是有其他的方法。” 这信息量一时太大,赵益清都不知道该具体问那一项。 好在刘瑶根本没管他,单刀直入道:“大玄开国之时,为了保证后世君王不会集权过重,让大玄成为一言堂,设立了一项不容更改的法规,那就是万民请愿。同时也为了不让有心人以此要挟天子,能够完成万民请愿的条件也极为苛刻,那就是至少一万名大玄子民同时跪在宫门外的太平台请愿,若是完成,则民之愿为先,天子不可违。不过,若是未完成万民请愿,则将带头者车裂示警,所以大玄百年来无一人敢动用此法例,你们要开此先河。” 说罢,刘瑶顿了一下,接着道:“若是破局,流光死后即破,但若想完胜,只此一条路,做与不做,你们自己选择。” 赵益清刚想问些什么,刘瑶却已经是不想再说此事似的,转身离去了。 看着刘瑶的背影,赵益清忽然就觉得难以抉择起来,万民请愿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法子,但是若没完成,代价太大了,他没有完全的把握,也并不想拖任何人下水。 穆棣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上前揉了揉赵益清的头道:“若是这是最好的方法那就做吧,不要想太多,后果我担得起。” 穆棣这话说的格外自信,让赵益清一下子就想起了刘瑶所说的话,他猛地转身问道:“说!谋反是怎么回事?” 穆棣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一时间哽住了,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赵益清最烦他这个样子,顿时一脚踢在穆棣的小腿肚子上,恶狠狠的道:“说!” 穆棣眼神躲躲闪闪的,踟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来。 他当年一举夺回七州,本该大肆褒奖,可被一纸诏书召回后等待他的不是封赏嘉奖,而是处处针对,时时提防。 再加上他当时对皇帝有意,一时间无数情感冲上心头,便练了精兵,准备将那个高高在上之人拉下来,任他凌辱。 只是他终究是一时冲动,他从小学的便是忠于君主,报效国家,哪里会谋反呢? 所以此时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只不过他的动作被皇帝所察觉,但由于当时穆棣风头正盛,皇帝就算察觉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敢当做不知,私底下再对穆棣多加提防。 也就是说穆棣如今被整的如此凄惨,不像个将军的样子,全怪他自己。 赵益清一时间嘴角抽搐,不知道该说点儿啥。 他是该嫉妒皇帝在穆棣心中的位置高呢?还是要吐槽穆棣就是个莽子呢? 好似是看出了赵益清的想法,穆棣顿时低头认错道:“对不起我错了。” “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我不该大逆不道,不该一时冲动。我应该早些遇见你,喜欢你,与你在一起。” 穆棣这个回答简直满分,然而赵益清只想翻白眼。 他戳了戳穆棣的胸膛道:“你要冲动就应该冲动到底,而不是半途而废,要是你现在是皇帝,哪儿还特么有这么多事!” 穆棣抿着嘴,看起来委屈极了。 赵益清本来还想骂两句的,可看他这个样子话锋一转道:“行了,我说笑的,谋反是不对的我知道, 况且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们也不会在一起了不是吗?” 穆棣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拉着赵益清的手,往高台走去。 他道:“走吧,我们去开创先河。”